第十五章 造訪

外邊的人又在門上敲了兩下,王傳子這才突然提高了聲音朝著門外問道:「是哪個在敲門哦?」

權鈍走到王傳子的四合院跟前,四合院的雙扇門依舊是上了門閂的。權鈍拍了門上的鋪首,「管事」在裡面吠叫兩聲,王傳子在門內邊呵斥「管事」邊來開門。

權鈍一跨進大門,王傳子就把大門關上並上了閂,動作顯得非常謹慎麻利。

「乾爹,你這門咋個關得就跟牢門一樣?好不習慣嘛。」權鈍朝王傳子說。

王傳子卻說:「你曉得個屁!這幾天我的右眼皮老是跳,感覺就像是要出啥子事一樣,還是謹慎點兒好。剛才『管事』一直在院壩里打轉轉,心神不定的,就像撞鬼了一樣。它也像是感覺到房前屋後藏得有啥子妖精古怪的東西。反正,我這幾天總覺得心頭不踏實。」

聽王傳子這麼說,權鈍朝他擠對道:「沒做虧心事,就不怕鬼敲門。乾爹,你又沒有做啥子虧心事,你怕啥子喃?」

王傳子卻朝權鈍說:「你少在我面前弔兒郎當地說話哈。」邊說邊把權鈍朝天井裡引。

大青石的圓形石几上,王傳子已經用盤子擺上了好幾樣滷菜,除了鹵豬頭肉,還有權鈍最喜歡吃的鹵排骨和鹵豬下水。

王傳子邊給權鈍倒酒邊說:「你看乾爹灌石(寵愛)你不?都是你喜歡吃的。」

權鈍裝出一副要弱肉強食的飢餓樣子,呵呵笑道:「這回乾爹是整巴適了的,呵呵……」

「你是我乾兒子嘛!當然要整巴適。話說到這兒擱到,過兩年你給我娶干媳婦回來,乾爹喝你喜酒的時候,還有更巴適的等著你,呵呵……」王傳子的興緻高昂得都有點兒露出囂張氣焰的苗頭了。

權鈍故意扭頭朝王傳子的這座四合院打望了一番,說:「啥子更巴適的?未必這四合院你要過戶到我的名下?」

王傳子立刻沉了臉說:「老二,你龜兒子不要那麼沒有志氣哈!儘管我曉得你說這個話是跟乾爹開玩笑的,但是,這個話外頭的人哪個都可以說,就是千萬不要從你的嘴裡說出來。現在外頭就是有風言風語的,說你爺爺跟你爸當初是為了得我的家業才把你拜繼給我做乾兒子的。過戶房子的話要是再從你的嘴巴裡頭說出來,那戳你爸脊梁骨的人就更多了哈!說話要經過大腦,龜兒子的豬腦殼!」

權鈍嬉皮笑臉地說道:「哪個喊你請我吃豬腦殼的喃?吃哪兒補哪兒嘛!你看嘛,現在擺的就是豬腦殼……呵呵……」

「少油腔滑調的,我不喜歡你這樣子。男人家,還是穩重點兒好。說話油腔滑調的,跟解放前那些粉頭戲子有啥子區別?禍從口出!像你爸,我就多佩服,在外頭從來不多言多語的,穩當。你龜兒子的就沒有你爸穩重,說話高天日瓦(不靠譜)的,看起來鬼精靈(機靈),結果,得得寶(傻瓜)。再說,我還打算給你娶一個乾媽,娶了乾媽過後再給你生個乾弟弟,外頭人的嘴巴不是一下子就遭我堵死了?」

權鈍聽王傳子居然說出要給他娶乾媽的話,一下子就被這話給震了。因為自他懂事起,王傳子從來就沒跟任何人開過這種玩笑。難道王傳子真有這種想法了?而且有了意中人?

權鈍瞪著王傳子,說:「乾爹,你說的啥子喃?」

「老子要給你娶一個乾媽,堵外頭人的嘴!」王傳子說。

權鈍是徹底被震撼了,五臟六腑都被震撼得極其到位。但這小子的反應奇快,把震驚的表情瞬間從臉上撤換下來,不假思索地就朝王傳子豎起大拇指說道:「好好好,乾爹老當益壯,乾爹老馬卧槽壯心不已,呵呵……有意中人沒有?」

王傳子顯出一絲羞澀的表情,說:「只是一句玩笑話,哪兒有那麼快?還沒有,還沒有,嘿嘿……不擺玄龍門陣,來,喝酒……」

王傳子越是這麼搪塞遮掩著說話,就越是證明這傢伙心裡絕對是有了意中人了。

權鈍覺得自己是抓住了一條可以驚爆整個上河壩村的重大新聞。他得把這個足以刷爆權正梁和王玉秀所有腦細胞的重磅消息告訴他們啊!

權鈍激動得都快要掩飾不住自己的真實情感了,端起酒杯朝王傳子說道:「乾爹,來,我先為乾媽走一個,先干為敬!」說著仰頭將酒一飲而盡。

王傳子也幹了杯里的酒,殷勤地朝權鈍的碗里夾菜。權鈍的馬屁拍得他舒坦極了。

這時權鈍才想起來時的路上碰到的那兩個陌生人,於是說:「乾爹,剛才我來的時候,在小林盤遇到了兩個外地人,一男一女,還差點兒跟那個男的發生衝突。行跡很可疑的。」

「哦,外地人?還一男一女?長啥樣子?」

「有點兒黑,沒有咋個看得好清楚,不過還是基本上認得出來。男的長得很兇,高高大大的,女的有二十多歲,長頭髮,大眼睛,瓜子臉,多漂亮。」權鈍說。

王傳子一拍大腿說道:「我曉得是哪個了。」

「哪個?」

「林靜秋!」

「林靜秋?哪個林靜秋?」

「就是包世才帶起來喊我刨那個墳堆的女主人家。」王傳子說。

權鈍恍然大悟。

王傳子卻頗有些激動地站起來,拄上那根二節子棍子,說:「走,趕緊找她去。」

「找她做啥子?」

「把事情整醒豁(明白)噻!我感覺這個事情是真的遭她跟包世才裝口袋了。走,搞緊……」

「真的假的?」權鈍有點兒吃驚。

「真的假的找到人問清楚不就曉得了哇?公安局來的時候,她轉身就溜了,現在又在小林盤出現,這裡頭絕對有別門兒。要不然看到公安局的人躲啥子躲?」王傳子說。

聽王傳子這麼說,權鈍的好奇心也一下子起來了,兩個人帶上「管事」就朝小林盤去。

但是到了小林盤,林靜秋和梁川卻不見了。

王傳子頗感失望地說:「打草驚蛇了?」

權鈍卻說:「會不會不是你說的那個林靜秋?」

王傳子卻說:「我敢百分之百地保證是她。她在這個小林盤躲著做啥子喃?鬼鬼祟祟的。」

兩個人又悻悻地回到四合院,繼續喝酒。

從小林盤轉一圈回來,王傳子喝酒的興緻大減,腦子一直被林靜秋這個人糾纏著。

權鈍朝王傳子開玩笑道:「乾爹,你咋個心事重重的了喃?在想啥子事情哦?」

王傳子有點兒心不在焉地回答:「我在想那個林靜秋。」

權鈍調侃道:「你想人家林靜秋做啥子?哦,你是不是看人家長得漂亮,起歹意了?」

王傳子用手裡的筷子一下子敲在權鈍的腦門上,說道:「你咋個跟乾爹亂開這種玩笑?莫老莫少的。」

權鈍覺得這個玩笑開得有點兒過,腦門上挨了一筷子也只有呵呵地傻笑。

王傳子自言自語似的說:「按說這個事情我沒有整出啥子差錯啊?包世才帶林靜秋找到我時,拿出來的信物是完完全全對上的,咋個這陣子越想這個事情就越不對了喃?是不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權鈍好奇地問:「信物?啥子信物?」

「是碎成兩半的石頭,各留一半,對方拿出的那半塊石頭跟我手上的這半塊石頭嚴絲合縫地合上了,這個人就是那個墳堆的真正主人家。人家林靜秋拿來的那半塊石頭跟我手上的那半塊石頭是嚴絲合縫地合上的,說明人家林靜秋是那個墳堆的真正主人家噻!咋個這個事情就會有公家的人出面來理抹了喃?」

「那塊合上的石頭呢?」權鈍問。

「既然都合上了,我就給人家了噻。物歸原主嘛。」

「咋樣子的一塊石頭?」

「就是一般的鵝卵石,只不過是白石頭,合起來是豬腰子形狀的,比豬腰子要小點兒。」

「乾爹,你這就是腦殼進水了哇?說不定那塊石頭值老鼻子錢了。你覺得它是一塊一般的石頭,河壩裡頭遍地都是?說不定就是一塊和田老玉呢!」

聽權鈍這麼一說,王傳子幡然醒悟似的說道:「呃!你這樣子一說哈,還真有點兒像那種值錢貨了。我一直以為那半個信物就是半塊普通的白石頭。可是,現在把細想一下,那塊白石頭跟一般的白石頭還真是有點兒不一樣,五黃六月(大熱天)的時候捏在手裡是涼悠悠的,根本就捏不燙。比一般的石頭也要細滑得多……」

權鈍沒等王傳子把話繼續說下去,打斷王傳子的話說道:「你看乾爹,我就曉得你是有眼不識金鑲玉哇,明明是捏在手裡的寶貝,懵懵懂懂地就白白給人家了。難怪人家一出手就給你封一個二萬四的大紅包。換作我,二十四萬都會封給你的。黃金有價玉無價,乾爹,你以為你得到實惠了,結果你是吃了大虧了。」

聽權鈍這麼說他,王傳子卻說:「我吃球的大虧!那東西就是再值錢,也不該是我的東西。因為那個東西本來就是人家林靜秋祖上留下來的信物。對上了,我手裡的這半塊理所當然就該還給人家了噻。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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