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無事不登三寶殿

一直忙活到晨光初起,這傢伙拍了拍一身的塵土,身子骨和懸著的心一下子就鬆懈了下來,緊接著,一股倦意隨之席捲而來,從來沒有熬過通宵的王傳子打了個呵欠,一頭倒在床上呼呼地就睡死了過去。

一直到傍晚,權鈍這小子也沒有在王傳子的四合院里出現。

王傳子越來越心神不寧。權鈍離開後,他又將四合院的大門關上並閂了起來,而且照樣上了頂門杠。他突然就沒有了一丁點兒安全感,就連一直陪著他的那條雜毛狼狗「管事」,也趴在院壩的一個角落裡,遠遠地用狐疑的眼神盯著他。往常這傢伙都是會朝王傳子搖頭擺尾、討好賣乖的,可今天這傢伙卻顯得特別安靜,趴在那兒一動不動,只用一雙烏漆漆的眼睛默默地關注著它的主人。

坐立不安的王傳子原本是想躲在房間里把那件緙絲織品拿出來鋪在床上再好好看看的,可是他怕權鈍這小子冷不丁地突然轉回來,所以就一直沒這麼干。一個人在屋子和院壩之間進進出出的,神和魂完全聚集不到一塊兒了。

好幾次他都到大門後,透過細細的門縫偷窺外邊的動靜,只看到不遠處的荒墳壩聚集了一大撥人,就是沒見權鈍轉回來的身影。

「這小子搞啥子名堂?跟他說好回來吃老臘肉的,咋個就一直不見回來?」

其實王傳子是完全可以到荒墳壩里找找權鈍的,順便也看看荒墳壩里究竟是出了啥狀況。可是,現在的王傳子根本半步也不打算跨出四合院的大門。他怕自己前腳剛跨出四合院的大門,小偷後腳就會從四合院的大門溜進來。

越來越沒有安全感的王傳子變得有點兒惶惶不安起來。他太盼望權鈍這個時候出現在四合院里,坐下來跟他說說話、擺擺龍門陣,順帶做個伴兒。寂寞孤獨和隱隱約約的焦慮搞得他魂不守舍。

他突然覺得這偌大一個四合院空蕩蕩的,一點兒人氣也沒有,以前的他可從來沒有這種感覺。以前的他,只要有一杯好茶潤著,一杯淡酒浸著,一條老狗陪著,就感覺這鬼日子優哉游哉地過得很滋潤了。可是今天的他,心裡頭卻好像突然被放了一件硌硬的物件兒,搞得他很不舒服,難受!

王傳子意識到自己真的應該買一部手機揣在兜里了。以前他也有過買手機的念頭,但都沒狠下這個心。一是心疼錢,二是覺得手機對他來說沒有多大用處,買了相當於白花錢,所以就沒買。兩個原因加一塊兒,還是因為心疼錢。可是現在王傳子的心態完全不一樣了,有了一億三千萬,他還有啥不能買?包括買女人!

王傳子的腦子突然冒出一個強烈的脈衝信號,他有了到鎮上的按摩店泡女人的想法。這個想法來得極其突然而迫切,一瞬間臉熱心跳,連他自己也感到腦子裡冷不丁冒出的這個想法有點兒齷齪。

呼吸突然就變得不大順暢的王傳子坐在黑乎乎的院壩里,腦子開始神遊起來,他開始憧憬自己的未來了。

就在王傳子木頭樁子一樣坐在黑漆漆的院壩里發獃的時候,有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大門口。

儘管這兩個人把腳步放得很輕,但是趴在黑暗中的「管事」還是聽到了門外的動靜,它立刻沖著門外吠叫了兩聲。

坐在石墩上發獃的王傳子立馬警覺起來,從「管事」的吠叫聲里,他知道大門外有了不速之客。王傳子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頓時就捏緊了拄在手裡的那根棍子。

王傳子沒有出聲。

外邊的兩個人看見四合院的大門關得嚴絲合縫的,裡面也沒有絲毫亮燈的跡象,他們狐疑地對望了一眼。

「會不會沒在家?」一個人小聲問道。

「在家,今天他一直就關門閉戶地躲在家裡沒挪窩。」另一個人小聲說,邊說邊試著推了一下緊閉的雙扇門,雙扇門竟然紋絲不動。

「他媽的,好像還上了頂門杠了。」那人小聲罵道。

外邊的兩人已經完全驚動了趴在院壩里的「管事」。「管事」又吠叫了兩聲,並且從地上站了起來,一副高度警覺的樣。而王傳子依舊坐在石墩上,一動不動,一聲不吭。

門外的兩人知道行蹤已經暴露,於是其中的一個人抬手叩響了大門上的銅製鋪首。

王傳子聽見鋪首響,意識到來人一定是熟人,但是卻仍舊沒有出聲。

門外的人聽見門內除了「管事」的吠叫,並沒有人聲,於是不耐煩地朝門內喊道:「傳子,開門,曉得你在屋頭!」

王傳子這才聽出是包世發的聲音。

這小子賊心不死來者不善啊!

王傳子悄悄地起身,盡量不弄出任何聲響地挪進屋子裡並進了房間,又把房間門慢慢掩上,然後故意扯著嗓門朝大門口喊:「哪個?都睡了,有啥子事明天再說。」

「這麼早你就睡了?你麻鬼哦?趕緊開門,有要緊事情跟你說。」包世發改用手掌拍門。

「管事」也聽出了包世發的聲音,反而不作聲了。

王傳子繼續扯著喉嚨朝大門口喊:「真的已經睡了,褲子衣服都脫了……」

「就是死了你也要給老子把門打開,你要是再不開,看老子翻牆進來了哈!」包世發威脅道。

王傳子知道不給包世發開門是不行了,於是罵道:「你他媽的!你究竟有啥子事嘛?深更半夜的也不讓人清靜哈。」

「你開開門再說,這個時候來找你,肯定是有好事噻!」包世發說。

「球的好事!耗子別左輪——起了打貓心腸。」王傳子邊罵邊拄著棍子朝門外走,順便拉亮了堂屋裡的白熾燈。

十五瓦的白熾燈雖然光線暗淡,但這暗淡的光線投射到院壩里,也使得院壩有了一絲光彩。

「管事」站在院壩里用烏漆漆的眼睛盯著王傳子,並且沖著王傳子重新搖起了尾巴。

王傳子故意朝「管事」說:「一會兒你狗日的要給老子紮起哈,哪個要是欺負老子,你就上去咬死他狗日的!」

王傳子這話是故意說給門外的包世發聽的。

包世發在門外不示弱地說:「你那條雜毛狗要是敢朝老子下口,老子明天就到街上去買『三步倒』!看哪個屁兒黑(心狠手辣)!」

王傳子發狠地朝門外的包世發罵道:「我日你先人板板!」還是開了門。

出現在大門外的不光是包世發,還有原先的混混包世奎。不過現在的包世奎已經不是什麼混混了,而是搖身一變成了投資各種項目的大老闆了。

包世奎原先打爛賬當混混那會兒,沒有人想到他會有鹹魚翻身的一天。可是現在的包世奎卻是今非昔比了,不光在縣城裡買了房子,還在包家院子的一塊自留地上修了一棟別墅。別墅鄰近河邊,上風上水的,風景極佳。

但是上河壩的人都知道,現如今富甲一方的包世奎之所以能夠開賓士、住別墅、做項目,都是依靠盜墓發的家。上河壩靠盜墓發家致富的不只包世奎一人,但是像包世奎富得這麼流油、這麼高調的,還真是絕無僅有。

雖然包世奎是靠盜墓發的家,可是人家早已經金盆洗手,做起了投資開發項目,把以前的髒錢黑錢洗得乾乾淨淨的。而且,包世奎的老丈人還是規劃局的一把手,老婆又是縣城重點高中的副校長。後台要多硬實有多硬實。在一般人眼裡,這小子算是走上正道了。

包世奎平常住縣城,周末就開著一輛漆黑鋥亮的賓士車載著老婆孩子回鄉下度假。就是回到包家院子,他也很少跟原先的鄉里鄉親來往。不是不來往,而是有了差距和距離。

包世奎的突然造訪,王傳子立馬就明白,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狠角色粉墨登場了。

王傳子雖然開了門,但卻仍舊堵在門檻上,故意用身子擋住翕開的門縫,不讓包世發和包世奎進去。

包世發有點兒惱怒地朝王傳子說:「你讓我們進去噻!」

王傳子卻說:「有啥子話就在這兒說。『管事』這幾天發情,我怕它毛病不周正,真的咬你們。」

「我看你才在發情!趕緊讓開,讓我跟奎哥進去。」

「今天我真的不想讓你們進去,真的。」王傳子越加固執。

包世發有點兒搞不清楚王傳子今天是怎麼個意思了。平常,王傳子在他面前都是夾起尾巴做人的,今天竟然在他面前擺起譜來。在他面前擺譜也就罷了,可是現在還有奎哥在旁邊啊!他包世發的面子可以不給,難道連奎哥的面子王傳子也敢不給了嗎?奎哥可是這地界上有頭有臉的人。黑白兩道都可以呼風喚雨的主兒!

於是,包世發朝王傳子說:「媽的,奎哥是跟你站在外邊說話的人嗎?」

包世發提到包世奎,王傳子這才用正眼瞧了下包世奎。但是因為光線黑,王傳子並沒有把包世奎看得多麼透徹,包括包世奎的衣著以及包世奎的派頭。不過包世奎脖子上的那條金鏈子卻在黑暗中顯得金光燦燦的。

於是,王傳子朝包世奎說道:「奎哥,你不會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嘛?」

王傳子說話越來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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