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珍妮將頭靠在計程車的窗戶上,手臂環著她打瞌睡的兒子,看著外面熟悉的景象。那裡是寬闊的東方大道,有公寓大樓、猶太學校和高大的樹木;她買雜貨的超市,以及展望公園黑暗的小道。相同的景象讓她吃驚,彷彿她期望著家裡的世界會變化。他們經過了她第一次見安德遜的餐館,那裡的女服務員在後肩上有一塊YOLO字樣的文身。

你只活一次。人們是這樣說的,彷彿人生真的很重要是因為人生只會發生一次。但是如果是相反的情況呢?如果你的所作所為更重要,是因為人生會不斷發生,因果會跨過世紀和大陸來呈現。如果你會不斷地有機會去愛你所愛的人,去修正你犯的錯誤,去改正過來?

他們現在開到她的褐色砂石外了。瓦斯燈在黑夜裡閃爍著,彷彿一位很高興見到她的朋友。她付錢給司機後將她沉重、睡著了的兒子從車裡拖了出來,因感激他們終於回家了,回到地面上了而心裡發疼。

在他們的公寓里,珍妮抱著諾亞直接去了卧室,在黑暗中將他放到他的床上。她在他旁邊蜷曲著,在狹窄的床上對著他,並將被子蓋在他們倆人身上。他醒了過來並揉揉眼睛,打著哈欠。

「嘿,我們到家了。」他感嘆道,依偎在她身邊。他將腿跨在她臀部上,額頭抵著她的。在黑暗中他將手放在她肩膀上。

「這是身體的哪一部分?」他悄聲問。

「那是我的肩膀。」

「這個呢?」

「那是我的脖子。」

「而這是你的腦袋,腦袋,腦袋……」

「是的。」

「嗯。」

沉默。之後從被子深處傳來一個聲音。一抹睏倦的笑容。「我放屁了。」

就像那樣,他再次睡著了。

珍妮慢慢地從床上起身。她安靜地穿過房間,停在了門口。

諾亞翻了個身;他現在平躺著,睡在星星下面。它們在他上面放著光,所有人造的星座,那張地圖是我們大部分人所能理解的延綿不絕的宇宙的全部。多年前,她將塑料貼紙貼在天花板上,創造了諾亞自己的北斗七星,他自己的獵戶星座,想著在他以後的人生中,每當他看到星星時,就會有家的感覺。她過去也一直是這樣記憶的,但是她回不去了,她也無法再將貼上去的星星當做真的。

諾亞嘴角微微揚起,彷彿在做一個甜美的夢。

她站在門口很長時間,看著他沉睡。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