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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柏林的火車頭沒有過來……好像,在埃爾福特 和愛森納赫 之間,出事了……整個道岔兒都被炸飛了!……在另外一個地方……靠近卡塞爾……機器本身出了毛病……造成晚點!……代表團可以等嘛!已經一點熱情都沒有了……情況看起來並不樂觀……牛皮吹了一個又一個,他們不得不接受現實,柏林不會有火車頭開過來,我們要自己動手用本地車場里的牽引機車把森林裡那兩節車廂拖出來……只是這車可能會行駛緩慢,路途會相當遙遠!……還發生了許多爭吵,談判,確定誰去……誰不去……城堡、羅米茨和布里農之間還吵得不可開交,派誰做葬禮的代表?……水火不容!……誰生病了,感冒了,沒病?……行動不便的……對寒冷太敏感的又有誰?……最後找到了七個人,差不多比較健康吧!……差不多就這麼定了……有「在職」的部長和「後備」的部長……我就不在這裡點他們的名字了……那會對他們造成損害,是的!……即使如今事情都過去二十年了!……黨派之間的仇恨可以讓人從中漁利!……千萬不要忘記!有人把「鋤奸」,把埋葬「合作分子」當成個人加官晉爵的手段……一些徹頭徹尾的狗屎人搖身一變,成了「老大」……「復仇者」……享有巨大的特權!……你們說這些人會不會一直「抵抗」到最後一口氣!……一直到他們最小的孫女嫁得如意郎君!「合作分子」的最大不幸,是他們成了最窮凶極惡、最一無是處的烏合之眾的意外之財……你們告訴我,維爾梅什 ,特奧萊特,瑪德萊娜·雅各布,她們這些人跟一台銑床、一張紙或者一個掃把比起來,能有多少價值?……鬣狗,回窩裡去!倒霉鬼!意外之財,一百年都遇不上一回!癲癇傻逼的放蕩聚會!他們不會急於放棄做一九三九年的威武聖騎士!……我不會為他們找理由的!不會!我等著他們全都「開釋」!已經有三五個開掛了……不會等太久的!……找准機會,年齡的弧線……一切都在加速之時!我收集那些「訃告」……我知道!……「被上帝召回」!劊子手和受害者!……反正,馬利翁是這個葬禮代表團的一員,我已經跟你們說過……馬利翁和雷斯蒂夫……奧拉斯·雷斯蒂夫代表「特遣隊」……同時負責「後勤」,提供膳食……還有那些雞!他按事先說好的,在「雄獅」把那些雞燒熟了……可是由於一直沒個准信,一直在等火車,那些雞早就被人吃掉了!……是的!……一個翅膀接著一個翅膀……所以出發的那天,已經沒雞可吃了……出師不利啊!……說到吃的,他們每位部長從城堡里只領到了兩個小盒子!兩小盒三明治!嫉妒啊!我們這些住在旅館裡的呢?……屁都沒有一個!……從錫格馬林根北上,到普魯士,路上要走三天,三夜……至於服裝,我告訴你們,他們穿的是離開維希時穿的那些東西,單薄的外套,麂皮鞋,壓根兒抵禦不了低於零度的嚴寒……在十一月份的錫格馬林根還能頂一下,但穿著這樣的衣服北上絕對夠受!……他們算是見識過了!……一點也不舒服!尤其是睡覺的時候!他們老早就把三明治幹完了,他們啥吃的也沒有了,他們使勁地跺著腳!……旅程還沒有結束,他們還在繼續北上,越走越北……氣溫越來越低……下雪了,先是雪花……然後是暴風雪!……尤其是在過了紐倫堡之後!……好厚哇!跟棉絮似的!……什麼也看不見了!……鐵軌,道砟,車站,全都無影無蹤……天邊,天空,全都變成了棉絮!……我們經過馬格德堡車站,但根本沒把它認出來……我們的列車必須緩慢行駛,避開柏林,從郊區繞行……我們運氣夠好的了,一直沒碰到空中巡邏隊,沒有一架「劫掠者」過來阻止我們前進!……我們肯定被發現了……毋庸置疑!老掉牙的機車拽著我們,吭哧吭哧地噴著煙霧……呈現出雜色……沒有燒盡的依然在熊熊燃燒的煤屑!……尤其是每次爬坡……他們是不會錯過我們的……從月球上都能瞅見我們!他們對我們視而不見一定有什麼原因……毋庸置疑!……後面當沒人感興趣的時候,已經沒什麼意義的時候,就會有人出來解釋原因……所以,在這個如此寒冷、沒有一塊車窗玻璃,灌滿了風——多麼刺骨的寒風啊——的車廂里,沒有人能入睡!……太冷了,太晃了!……尤其是,他們從城堡出來的,你們可想而知,一下子就患上了支氣管炎!……一個個都開始咳嗽!……就算不冷,也沒有人能睡著,車子可能一根彈簧都沒有!……「桃核懸掛裝置」……不停地走來走去,跺腳取暖,所有的部長互相衝撞!顛簸,對不起!撞擊!……撞起包了!再也不會去參加什麼鬼葬禮了!兩天,兩夜,會把他們整垮的!……可是,這還只是在去的路上!……回程還不知道會有多帶勁呢!從這一趟去程就能看明白……雷斯蒂夫做過工程師,很務實……他用刀在帷幔上猛划了幾下!……咔嚓!……刺啦!……有禦寒的東西了!……成堆的綢緞、天鵝絨和棉布!……這些東西掛在車廂里,像瀑布一樣瀉下來,到處都是!……啊,名副其實的超級豪華車廂!於是,所有的部長都開始行動了!咔嚓!刺啦!像雷斯蒂夫一樣!……花枝圖案,地毯,束帶!……一切為了禦寒保暖!……他們給車廂開腸破肚!……戰鬥!……每個人都給自己弄了一件寬袖長外套!……真材實料!……超級大衣!超厚,有四層!像騎兵服……但真的很管用!……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們一九一四年打仗時穿的那種都假得離譜!……下一點毛毛雨都會全部濕透,沉重得都能把你壓死!但部長們為自己做的這種,用刀裁剪的,有普通外套四個那麼厚!外加安國的地毯,收緊腰身,看上去也許很可笑,但是……頂用!尤其是可以用來睡覺,在柏林周圍的那些小車站……我們耽擱了好幾個小時……這裡……那裡……機車依然在吭哧吭哧……沒有人過來看個究竟……沒有人向我們提供任何東西……沒有一份套餐……沒有一片香腸……也許連他們自己都沒得東西吃?……跟德國鬼子打交道你永遠都摸不著頭腦!……我們本來有時間問一下……但有什麼好問的呢?……現在天氣真的很冷了!……北風朝我們迎面吹來……錫格馬林根天冷,但也沒冷到這個份上!……現在才十一月份呢!……我們重新出發,吭哧吭哧可費勁了……現在真的非常可笑……我跟你們說過,雪像棉絮一樣,你再也分不清哪是平原,哪是天空……火車行駛速度相當緩慢……那麼慢,應該已經不在鐵軌上了!……車軲轆可能側滑到一邊去了……火車滑出軌道了嗎?……啊!總算看到一個車站了!……同樣沒有人出來看我們一眼……我們彷彿走進了一個蜃景里……我們唯一明白的事情是,我們正在朝北方走……一直在朝更北的地方走!……馬利翁帶了指南針……霍亨林青在東北部……馬利翁還帶了一張地圖……過了柏林後我們還在東邊……要抱怨還輪不到我們!……司機不跟我們說話……我們試過……他一定接到過命令……好吧!……就讓他守著他的命令吧!……我們繼續我們的「咔嚓」!「刺啦」!……再來一個布套!另外再來一個!比賽看誰撕得最多!……因為天越來越冷了!咔嚓!來個洞!在布套的頂部……你隨即就有一件四層厚的斗篷了!你要保暖,也得撕……刺啦!……繼續撕!掛在窗上的布幔!……足夠你撕的!波斯國王!威廉明娜風格的裝飾!……啊!土耳其藝術!阿拉伯集市!……另外一塊安國的帷幔!他媽的,報復一下!既然誰也不跟我們說話!「卑鄙的德國鬼子!劊子手!……吸血鬼!製造饑荒的混蛋!蠢貨!」他們就這麼叫著,吼著!參加葬禮的代表團全體成員絕對同心同德、團結一致!既然他們什麼也不跟我們解釋!……我們就讓他們的威廉見鬼去!威廉一世!威廉三世!四世!他們這是要把我們帶去哪裡呀?這個務必要先弄清楚!去北極嗎?……還是去俄羅斯?……壓根兒就不在霍亨林青,這些混蛋什麼都幹得出來的!……這幫背信棄義的叛徒!……我們一邊把什麼都撕爛,一邊嘶吼:「德國鬼子!薩克森鄉巴佬!豬玀!」我們把什麼東西都扯下來,什麼都往身上裹!裹得相當的厚!啊!座椅下面的墊料!也是我們的,墊料!他們啥吃的也不給我們,他們是故意這麼乾的!把車子開得顛顛簸簸也是別有用心的!……起碼要讓整個車廂報銷!讓他們所有的裝飾都報銷!

就在這時,雷斯蒂夫發現了一座寶藏!……一條礦脈!……一個秘密的藏物處!……他仔細翻找!……翻了個底朝天!……從那張大沙發下面掏出了一段、兩段、二十段紫色平紋細布!……義大利帕爾馬堇菜的那種紫色!肯定是用來掛在那些獅頭羊身龍尾吐火怪物裝飾品外面的吧?……花環!……整個車廂都鋪滿了……盛大華麗的裝飾品!……我猛然想起,我想了一下……這種堇菜紫……讓我想起了什麼事!……一個「往事重現」……啊!我想起來了!……對啦!……我對德國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了解的!……唉!……比我想知道的要多!……這種堇菜紫平紋細布……老天啊!迪普霍爾茨 ,漢諾威……迪普霍爾茨,那所國民學校!……一九〇六年!家裡人把我送去那裡學德國鬼子的語言!……他們覺得那對我經商有用!……媽的!啊!迪普霍爾茨,漢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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