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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莉莉著手工作,跟德羅尼夫婦一起排練她的舞蹈,她為慶典準備的節目……再也不是在開玩笑了……完完全全的「不言而喻」!……慢三步舞,快三步舞,里戈東舞!……這件事突然就變得嚴肅起來……不要把那個瓶子打開……否則會把魔鬼從裡面放出來!是慶祝「收復阿登」嗎?……那當然啦!所有的使節都會到場!……當然會!……慶祝龍德斯泰特取得的勝利嗎?哎呀!勝利,何止是勝利呀!

關於大使館,只有一個……日本大使館……另外還有一個領事館,義大利領事館……也許維希的那個大使也可以算進去?……那個從德累斯頓死裡逃生的人?……還包括德國大使霍夫曼嗎?……奧托·阿貝茨被委派到布里農那裡……什麼也不是了……弄了個閑職……儘管如此,只有閑職的阿貝茨依然一下子在這裡露臉,一下子在那裡露臉,出席那些小型的「家庭舞會」!……啊,是那種無足輕重、健康無害的舞會……帝國總理府早就為錫格馬林根的法國人找到了某種存在的方式,既不絕對虛幻,也不絕對真實,不能保證未來,但很看重過去……虛幻的地位,半隔絕半輕歌劇,為了確立這種地位,西科斯特先生,我們在柏林的那位愛辯論的外交部大領導,儘可能地從以前的廢除赦令、伯爵爵位、胡格諾派 、西班牙王位繼承爭奪戰爭的史料中找到全部的論據……最後我們以特別不確定的「法國飛地難民」的身份被承認,條件嘛……條件是……反正是在「法國飛地」上!鐵證如山:我們的郵票(印有貝當頭像),貝當的保安隊,穿著軍服,還有我們高高飄揚的旗幟!還有我們的起床號!……但我們的「特別飛地」本身就飛嵌在普魯士和巴登的領土之間……注意!這片領土本身就是南符騰堡的一個明確的飛地!只舉一個例子你們就清楚了……德國成為一個統一的整體始於希特勒,而且還不是完全統一!證據就是,你乘坐那種從德國開往瑞士的火車要穿越十次邊境,同一條邊境,在不到一刻鐘的時間裡……荒原,河灣,小村莊,河床……噓!……我又開始沒完沒了!……

然而,這場慶典,我們能夠邀請到的大使館寥寥無幾……就日本一家大使館嗎?……當然,我們也可以邀請阿貝茨!……他是誰的大使?……駐哪裡的大使?……阿貝茨,他坐著一輛燒木柴的汽車出行……你走到哪裡都能看見他!……三百米,拋錨!……再走三百米,再拋錨!……他那個肥大的腦袋完全癟了下去,有些失常,裡面充滿了激昂的想法,但全都是錯的……全巴黎的人都知道阿貝茨,我對他的了解確實非常少……我們沒有好感……肯定是我們之間沒什麼話好說……無論在什麼時候見到他,他很少不是被一群「支持者」圍住……朝臣,每一個宮廷里的朝臣-支持者!……同一批人或者他們的兄弟!……你可以去孟戴斯那裡……丘吉爾,納賽爾或者赫魯曉夫……同一批人或者他們的兄弟!凡爾賽,克里姆林宮,巴黎冬賽館 ,拍賣行……在賴伐爾那裡!戴高樂那裡!……你們可想而知!……幕後操縱者,流氓,不法分子,科學院院士或者第三等級平民,多性戀,嚴守教規者或者皮條客,吃麵包頭或者聖餅的人,你會發現他們永遠都是預言家,都會借屍還魂,從一個世紀到另一個世紀!……政權的連續性! ……你要找一點小毒藥?……某個文獻?……這個大蜡燭台……或者那個貴婦小客廳?那個胖嘟嘟的年輕侍者!……他是你的了!一眨眼工夫,就是你的了!……一切的一切!……在從克利希(達戈貝爾的宮廷)回去的時候,里昂主教阿戈巴(六三二年)已經在抱怨,說那個宮廷是個污水坑!充斥著竊賊和娼妓!……讓里昂的那個阿戈巴到三〇六〇年的時候再回來吧!……依舊是一幫竊賊和娼妓!他看到的會是一模一樣的人!當然是!……幕後操縱者兼侍者和宮廷娼妓!

我讓你們離錫格馬林根越來越遠了……我的腦子已經是一幅錯綜複雜的拼圖!……我之前跟你們講到了錫格馬林根的街道……街道上的德國警察……但不只是德國警察……還有各個兵種、各種軍銜的軍人……從火車站趕出來的……解散了的兵團的重傷士兵……施瓦本軍分區、馬扎爾軍分區、薩克森軍分區的小分隊和在俄羅斯被剁碎了的部隊……還有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那麼多幹部……巴爾幹部隊的軍官在尋找他們的將軍……驚慌失措……就像你們現在在「埃斯考-巴約訥短褲拉力賽」期間見到的景象……驚慌失措的陸軍上校!……沒有燈籠的蘇比斯 ……你會看見他們站在櫥窗前面,好像在找裡面的什麼人……裝模作樣……阿貝茨,坐在他那輛每三百米就要拋錨一次的燒木柴的汽車上,不可能注意不到阿道夫的軍隊情況已經非常糟糕……我呀,阿貝茨從來不跟我說話……我看著他經過,他不看我……他要是車拋錨了,就看別的地方……好吧!……但是,一天上午,他還是把我攔住了……

「大夫,勞駕!……明晚您能來一下城堡嗎?……來吃晚飯可以嗎?跟霍夫曼 一起,不必客氣!……就我們幾個!……」

「當然可以,阿貝茨先生!」

我沒有必要推辭……在說好的時間,晚上八點鐘,我到了城堡……阿貝茨的飯廳……但他們不在那裡!……一名膳食總管把我帶到另外的地方,另外一個側翼,城堡的另一頭!……穿過一道又一道走廊……「永遠也不要待在指定的地點!……」另外一個小飯廳!……提防餐桌下有炸彈!尤其是發生了暗殺希特勒的事件!……小心為妙!好了!……好了!……另外一個小飯廳……挺別緻的……到處都是小瓷器……德累斯頓……小塑像,花瓶……但菜單嘛,卻一點也不別緻!……我明白了!專門為了招待我!……「斯巴達式特色菜」!無可指責!……他們都知道我的三寸不爛之舌,知道我的醜惡靈魂!他們不會碰那些菜的,他們指的是霍夫曼和阿貝茨,他們會等到我離開!他們知道平民之間在怎麼傳話,說那些部長、大使和將軍們躲在厚厚的牆壁後面大吃大喝,花天酒地!早晨!中午!晚上!羊後腿!火腿!鱘魚子醬!肉卷!……還有整窖整窖的香檳酒!……我明白,他們要向我展示無懈可擊的斯巴達式菜單!……我甚至都沒有必要開口說話!……阿貝茨已經準備好了滔滔不絕的獨白……他全部的「抵抗」故事……他如何從里爾街的大使館官邸旗杆上取走那面萬字旗……啊!給他們那麼晦氣的一條街,里爾街!……我想著,我聽他講,我什麼也不說……里爾街,跟勒內 住的是同一條街!……種族主義分子勒內!勒內也在里爾街那裡待過!……他們都被驅趕,被攆走,被踢出去!……勒內這個人,我還是有些了解的……他撕毀了八份對我「不予起訴」的決定……

在那間小客廳里,我就座後,一直看著阿貝茨,他玩著他的那塊餐巾……一個胖乎乎的男子,鬍子颳得很乾凈……我走了之後他會再吃其他山珍海味的!……啊!肯定不是此刻給我們端上來的這種殘羹冷炙:沒有黃油的小紅蘿蔔,沒有牛奶的麥片粥!……他高談闊論,想讓我聽他說然後我再出去說給別人聽……他請我來就為了這個!……僕人給我們上了一片一分錢那麼大的香腸,每人一分錢……這個時候,我的上帝啊,我們是不是該玩得開心一點啊!……我主意已定!

「阿貝茨先生,當勒克萊爾克的部隊抵達這裡,抵達錫格馬林根,抵達城堡這裡時,您準備怎麼應付?」

我的問題沒讓他們驚慌失措……不管是霍夫曼還是他,他們早就想到過……

「可我們在黑森林有許多絕對忠誠的人,塞利納先生!……我們的棕色游擊隊 !……你們的抗德武裝在里爾街沒把我抓到……在這裡給他們十次機會,他們也抓不到我的!……只是會經歷一段糟糕的時期,僅此而已!可您會跟我們一起走,塞利納!」

「啊,那當然,阿貝茨先生!」

既然是外交晚宴,我必須向他表明我自己的看法!這看法已經漚在我的肚子里,比那些小紅蘿蔔還要糟糕!

「再怎麼說,阿貝茨先生,再怎麼說……還是有點區別!……您在裝糊塗!……阿貝茨,您在這裡,即使一敗塗地,繳械投降,領土被一百個戰勝國全部佔領,即使是這樣,上帝、魔鬼和使徒都可以給您作證,您仍舊是個有良心、忠誠的德國人,有榮譽,有祖國!是完全合法的戰敗者!而我這個言行激烈者,我永遠都是那個該死的卑鄙的異端,活該被絞死!……是我的兄弟們和抗德武裝戰士的恥辱!……看到第一棵樹立馬吊上去!……您承認您我之間的區別嗎,阿貝茨先生?」

「啊!您言過其實,塞利納!您總是言過其實!什麼都言過其實……總是這樣!勝利嗎?……我們已經勝券在握!……塞利納!秘密部隊……您聽說過嗎?……沒有?……那好,塞利納,我順著您的思路,我也跟您一樣誇大事實……失敗主義者!我承認我們被打敗了,既然您一定要堅持這麼認為……國家社會主義中的一些精髓將會永存!我們的思想將會重新煥發出力量……全部的力量!……我們播撒過火種,塞利納,播撒過!我們揮灑過熱血!……思想!……仁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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