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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終於等到了那個時刻,一直如雷鳴般轟轟隆隆、無休無止的空中騎兵競技表演,貼著屋頂飛行的「空中堡壘」引擎發出的爆音……所有這種愚蠢的雷鳴般轟隆隆的聲音讓你聽罷不禁悲從中來……就這些!……結果……你變得鬱鬱寡歡……意氣消沉……人們是不是因為沒有足夠的消遣才導致神經衰弱呢?……在英國皇家空軍的競技表演下面,你是沒有任何時間思考的……防空警報……汽笛……然後是連發射擊……另一撥蚊式飛機又出現了!……所有這些從比雲層還要高的地方俯衝下來的飛行器……循環往複……循環往複……一直到下面……一直到馬路上……然後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重新一飛衝天……沒完沒了……讓你特別想回家……但你已經沒有家了!……啊,毀滅!生存!你已經被命運卡住……被夾鉗鉗制住……你還沒有笑夠……還沒有折騰夠、罵夠!……你已經不知道自己該幹嗎……毀滅,他媽的!……你已經完蛋了……不過,總得想個辦法……強顏歡笑……苦笑……我要跟你們講後面的故事……要是有可能的話!在我看來,我不是非得跟你們說不可……我的年紀……人性的罪惡……諸如此類……我寧可被人遺忘,在一個角落裡死去,也不願意煞費苦心地跟你們講那些人,那些傻瓜,女人,多多少少有些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大眾號」觀光船的那檔子事就夠我受的了……我相信,我再也不會為了你們去這裡……那裡……那些幾乎難以啟齒的地方……不會!……可是假如你已經被夾鉗鉗制住了……被命運鉗制住……你不是那麼輕易就能脫身的!……

總之……直言不諱吧……我最好還是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你們……當然啦,公眾的惡意會把我說的一切全都褻瀆……扭曲……摻入可怕的謊言……而我到頭來也只會把自己弄成一個臭名昭著的怪物……成為人們飯後的談資……一個到處晃蕩、回來時已經不知道該秉持何種態度的幽靈……應該說什麼樣的話呢?……當命運已經把你牢牢鉗制住的時候,你除了老實交代之外還有別的什麼辦法嗎?……我見過許多人,他們跑來看我,他們跟我一樣置身同樣的處境,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們說話都已經含糊不清,如此笨拙,還要充好漢!……我保證自己說的是實話!……他們羞愧難當,腦子糊塗……當你被鉗夾夾住的時候,當你受盡屈辱,你除了老實交代之外還有別的什麼辦法呢?……而且不要拖延……你的時日確實已經屈指可數了!「在這把年紀還想出名!」……所以,講點故事吧!……他媽的!年輕人都很愚蠢弱智低能膿包……沒錯!……「年輕一代的化身!」很顯然!因為他們還沒有「成熟」……老鬼呢?他們的身上到處滲液,說話顛三倒四,對所發生的一切和即將發生的一切充滿不可思議的仇恨和恐懼!……因為他們「成熟」過頭了!……發綠的卡門貝乾酪?長蛆了,滑溜溜的,散發出臭味,快快,放進冰箱!……放進配膳室!丟進糞坑!……所以你沒有太多的機會跑到這些人、那些人中間去,翻來覆去地說你的那些廢話……跑到那些老古董……那些一臉粉刺的年輕人中間?……膽汁……洋甘菊……毒液……棉花糖……沒有人要!誰也不會要!到哪裡都沒人要!……我呀,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形勢所逼……我有義務……我養的那些寵物和莉莉……

阿西爾?……熱爾特魯?……多了不起!……把他們倆吊在同一根繩子上……看他們使勁蹬腿掙扎的樣子……還有他們的那個小集團!……可是,首先我要把錢領到手!……跟這個要,還是跟那個要?……我在乎嗎?……啊!不能讓他們還沒把錢付給我就拍屁股走人!……然後呢?……去死吧!……吊高一點!……乾脆一點!……我會跑過去看他們的舌頭……看誰的舌頭最大,誰的舌頭吐得最厲害!……這兩個卑鄙下流、遊手好閒的騙子!……可是要讓他們把我的稿酬付清之後再斷氣!……從來沒有人沒還清欠債就去死,從來沒有像他們那種狼心狗肺的惡棍……

我的詛咒並沒有讓我的大作有比較顯著的進展!我的滿腹牢騷和悲慘遭遇!你們是不會在乎的!當然啦!當然!……我們還是回到「雄獅」……先前我把你們留在了樓梯平台上……阿依夏·馮·羅米茨夫人……我幫她把女兒帶回來了,那個年輕貌美的伊爾達……你們也許會感到吃驚?……可我是以臨床醫生、胚胎學家和種族主義者的身份跟你們說話……馮·羅米茨是個形象鮮明的貴族,頗具丟勒畫作的風格,身材偉岸,器宇軒昂,而阿依夏卻特別富有特拉布宗 女子的味道……貝魯特……走起路來屁股一扭一擺的,棕色頭髮,淺黑色皮膚,淫蕩,像頭母牛,跟丟勒沒有一毛的關係……這兩個人的聯姻能生出一個如此俊俏的孩子嗎?……啊!雜交充滿危險……和僥倖……小伊爾達性情古怪,婊子氣十足……貝魯特……特拉布宗人的味道……還長著一頭金灰色的頭髮……淺藍色的眼睛,恰似北歐的仙女……馮·羅米茨男爵少校,他呀,被逼無奈才娶了阿依夏的……好像是……他把阿依夏玷污了……在某個地方……貝魯特……特拉布宗……他被派往那裡執行任務……累范特 的港口對執行任務的軍官來說危險重重……阿依夏委身於他……好像是這樣!……好像……要是他不娶她並把她帶回德國,她就得忍受命運的安排和當地的風俗習慣!……毫無疑問!……近東國家 那些嫉妒心很重的男性會僱用宦官做劊子手……那個時候穆斯林的妻妾還沒搞投票表決那一套……阿依夏算是死裡逃生!……她的情況並不鮮見,近東國家的一些「騷貨」在被絞死的前一天被歐洲貴族迎娶回家……喏,在巴登-巴登,還有後來在我們穿越德國的時候,我們看到很多像阿依夏一樣的近東女子,還有中國-亞美尼亞,蒙古-士麥拿女子,她們全都搖身一變當上了伯爵夫人……或者女伯爵……那些軍事專員可不只是那種僅會獵艷的好色之徒……越是有千難萬險,他們越是熱血沸騰!……他們會把古蘭經、穆斯林的後宮、種姓等級、隱修院攪得天翻地覆……他們是一身戎裝的魔鬼!……把什麼東西都席捲一空!……

這種聯姻帶來的惡果,我可以給你們舉個例子……我見過一些人跑到馬索利埃街,我母親家裡,糾纏我,許諾給我巨款,真正的巨額財富,只要我對「新歐洲」計畫的意圖、內情、好處和深刻動機表現出些許理解!……這些跑到我母親家的賄賂者也是像阿依夏一樣的雜種,是普魯士人和亞美尼亞人通婚的產物……跟魔鬼生下的怪物!就像在我們這裡的那些跟魔鬼生下的怪物,已經做好一切準備的雜種,賴伐爾,孟戴斯 ……還有他們的親密戰友:納賽爾!……我趁機問這些派來的信使……啊!他們可不是普普通通的雜種!不是!一點也不礙眼!我以胚胎學家的身份跟你們說……他們真的非常出色,不管是精神還是身體……都是上校,身居要職,可不是那種無足輕重的上校喲!……長著亞洲佬的那種黑頭髮……烏黑髮亮的發綹,跟賴伐爾一樣……皮膚也像賴伐爾一樣是茶褐色的……機靈、聰明同時又充滿焦慮的雜種……這些機靈的雜種上校,他們也有事情要焦慮……他們的目光也像賴伐爾,但更年輕……他們本來也可以當選議員,完全可以!……在維特里 或者特拉布宗……任何地方……在奧貝維利埃替代賴伐爾……在開羅替代納賽爾……完全可以!這些雜種讓我提心弔膽,我是有充分的理由的……在莫斯科接替托洛茨基!這些雜種雖然充滿焦慮,但他們步履矯健,可以隨時支配……接替庇隆或者弗朗哥!……他們前途無量!喏,就像倫敦的斯皮爾斯 !……還有我們這裡的孟戴斯-法朗士!……他們隨心所欲想怎麼做就怎麼做!……迪斯雷利 ……拉扎萊夫……雷諾 ……希特勒則無論在哪個方面都只是個半吊子,他是勃蘭登堡的魔術師,是愷撒的雜種,是半個畫家,半個蹩腳演員,幼稚、愚蠢、狡詐,半個雞姦癖,還凈做蠢事!……但他還是有那麼點兒天資,他把所有的雜種都控制在自己的手裡,他的周圍應有盡有,他動不動就提拔他們:這裡一批上校,那裡又一批上校……將軍,部長,私人顧問!……你可以在他們中間發現許許多多長著雜種膚色的人,對這些人你不會抱任何希望……

啊!別問我那麼多細節!……當然!……我要回來講我自己的故事!……我只希望你明白那個馮·羅米茨的種族主義傾向何以不那麼明顯……他的婚姻便可以證明……可是結果呢?……得知他結婚沒結對!……找了個黑鬼!……在巴黎發生的那場飛來橫禍把他變成了一個充滿刻骨仇恨的壞蛋!痛改前非!把他變成了一個百分之百的德國鬼子……你別再指望任何事!……我說的是結果!……

該死!……我的腦子去哪裡了?!……那件駭人聽聞的事發生在萬森,不是在巴黎!……當時他和夫人,他們倆佔了一個非常富有的猶太人住的那棟非常寬敞、非常豪華的小洋樓,那個猶太人度假去了……那棟豪宅坐落在萬森森林邊上,裡面擺滿了生漆傢具和中國的古玩……猶如宮殿、博物館和古董店……羅米茨一家舒舒服服地住了下來……這房子他們完全可以霸佔一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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