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煙裊裊。
宮萍在裡面拿著簽筒搖晃,門外,是穿著黑襯衣的姜禾,站在過道邊緣,一隻手摸著肚子,靜靜地打量四周。
曾經仗劍走江湖,只不過為了活命罷了。
她不是很能理解文學作品裡那些人回歸平靜之後,滿身罪孽寢食難安的心情。
每個時代有每個時代的規則,在當時,就是江湖的規則,所謂的強者也是苦命人,大家都是在掙扎。她不動手,那麼死的便是她。
無愧於心,自然不怕鬼神。
那些夜夜噩夢的,大概是做了很多虧心的事罷。
退一步來說,如果有罪,也該是規則來審,被傷害的人來原諒,而不是在這裡跪下燒炷香,便能洗清一身罪孽,得到佛陀原諒——不去向別人道歉,反而求佛原諒,這太可笑了。
姜禾想著自己看過的電影小說,嘴角稍稍動了動,旋即又恢複平靜。
許青說得很有道理,這世界上愚蠢的人遠比聰明人多得多,所以努力變聰明就能活得很好。
大殿門口的黑衣少婦讓人側目,看到她的大肚子,大家都有意地離遠了一點。
「還不錯,求了個上籤!」
宮萍輕笑著拿著一張紅紙條出來,看得出心情很好。
「給別人看不會變得不靈了吧?」姜禾左右張望一下,不知道這東西有沒有什麼愚蠢的忌諱。
「怎麼可能,要是不能給人看,那還怎麼解簽。」
「你解了嗎?」
「沒有。」宮萍搖頭,露出機智的表情:「知道是上籤就行了,解不解都一樣。」
求籤免費,白嫖嫖到佛祖頭上了。
「一事已成空,一事還成喜。若遇口邊人,心下堪憑委……什麼意思?」
姜禾拿著宮萍遞過來的紅紙條摸不著頭腦,這種地方就喜歡搞花里胡哨的,都不會好好說話。
「我也不知道,但知道它是個好事就行了!」宮萍大大咧咧一揮手,「你要不要也去搖一個?說不定上上籤。」
姜禾把紙條遞迴去,「搖不搖都是這樣,日子還是這麼過。」
「也是,小災不用跑,大災跑不掉。」
宮萍樂著邁步下台階,拿著簽文左右看了片刻,又覺得白嫖實在不太好,拉住姜禾拐個彎,到正殿那邊去。
「花幾十塊燒炷香,買個高興。」
宮萍這樣說著,又進去點一炷香。
姜禾看著來往行人,無聊地拍照發給許青看。
「佛祖要給萍萍送男朋友了」
許青:「還有這等好事?」
姜禾:「厲害吧」
許青:「你不是不信那個嗎?」
姜禾:「我仔細想了想,按照放下屠刀的標準,現在我也是佛,信自己沒毛病」
許青那邊一時沒有回消息,愣了一會兒才發消息過來。
「女俠威武」
馬克思沒白學,信佛哪有自己當佛管用,想要什麼自己給自己實現願望。
姜禾把手機揣進後屁股兜里,抬起頭伸個懶腰,從大門口看過去,宮萍正對著殿中央的雕塑盈盈拜倒,撅著大屁股。
「高興了?」
等花錢買高興的宮萍出來,姜禾已經尋到一處木欄杆倚著。
「來都來了,不花點錢難受。」
「下次我穿一身袈裟,你把錢給我,念聲阿彌陀佛就行了。」
「那你得剃頭。」
「還是算了。」
姜禾現在已經不想剃頭了,讓許青剃還差不多,摸上去光溜溜的。
被宮萍拉著在寺里到處逛一下,看來往行人,有些拿著手臂長的大粗香,她覺得這些人比她更像古代人。
「他們是在拜佛,還是在拜自己的慾望?」
「也許說不定就靈了呢。」
「感覺從哪個角度看都不會,眾生平等,言外之意就是在佛祖眼裡,不管吃肉還是吃屎,都是天經地義的事,聰明的和不聰明的,有良心和沒良心的,狼吃羊,人打狼,這都不關它們事。」姜禾抬頭看看富麗堂皇的柱子,想了想道:「如果它們真的存在的話……」她頓一下,「用三體里的話就是,主不在乎。」
「你這麼一說,我突然感覺它什麼時候會入侵地球了。」宮萍吐槽道,旋即一愣:現在這不就是在入侵中嗎?
細思極恐……
「原來是三體佛。」
宮萍被自己的腦洞嚇了一跳。
「到時候我會救你。」姜禾揚眉,「你見過我那個一米六的大長劍,誰來砍誰。」
「那不是許青的嗎?」
「我的,他不行。」
「好吧,你最厲害,能按著他打。」宮萍笑道。
「這都被你知道了?」
「總不能是他按著你打,諒他也沒這個膽子。」
宮萍摸摸姜禾的大肚子,嘿嘿幾聲,雙胞胎……
有點羨慕。
會有兩個小娃娃爬來爬去叫媽媽,想想就好玩。
嗯,好玩的都是別人家的,到了喂飯輔導作業的時候就不好玩了。
「敢不好好吃飯就揍他們。」姜禾對此一點也不擔心,把管教許青的經驗用到孩子上,妥妥的。
夕陽斜落,宮萍才開著車把姜禾送回去,路上順便一起買個菜,大著肚子拎著菜的姜禾闊步走回去,看得小區鄰居都有些愣神。
等坐電梯上到頂樓,拿鑰匙打開門,姜禾又把手放在腰後,一副柔柔弱弱的架勢。
「我在露台都看見了,別裝了。」許青很無奈地道,也不知道什麼毛病,聽說女人懷孕了都會有點不太正常,姜禾的樂趣就是裝柔弱?
姜禾的動作滯了一瞬,側頭看了許青片刻,把菜放進廚房後又扶著腰走出來。
「你看見什麼了?」
「我看見你昂首闊步……」許青見姜禾目露凶光,很明智的重新組織措辭,「其實眼花了,我們住這麼高,哪看得清下面。」
「對嘛……好累啊,我感覺出去一趟要累死了,幫我把電風扇轉過來一點。」
「……」
夜。
許青還在電腦前刷劇寫影評,姜禾洗過澡穿著寬大的睡衣坐到電腦前,打開某乎。
以前她都把這當作故事平台看,後來發現上面種花的大佬很多,看過幾個關於花卉的問題後一直被推薦此類問題,於是她後知後覺地發現,這個東西其實全看人怎麼用。
比如許青的號上,清一色都是關於電影的話題,中間夾雜著黃油什麼的……
姜禾對他表示鄙視。
雖然她也玩,但她是為了玩遊戲而玩,才沒有其他什麼亂七八糟的。
撐著下巴瀏覽一會兒別人的種花經驗,姜禾看看首頁問題,因為許青的影響,她也經常看影視劇相關。
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懵懵懂懂的,覺得兩個人應該有共同的話題,不必要非投入多大精力,卻要有個大概了解。
就像許青一直陪她養花,她學的那些,許青不全懂,基本的東西還是知道的,如果她有事把花交給許青照顧,許青也不會把花養壞,甚至平時還能探討一下該不該施肥澆水了。
「如何看待XXX……」
姜禾把撐著下巴的手拿下來,放到鍵盤上輕敲。
「謝不邀。
被我老公按著看過這部電影,一開始看不太懂,後來看的小說多了,回想起來感覺還是挺有意思的。
後面代筆的情節,如果把前面的劇情當作現實存在的小說的話,後面畫風突變……」
冬瓜抓著自己的尾巴耍了會兒,看兩個鏟屎官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都不和它玩,打著哈欠跳上貓爬架卧下來。
……
十一月天氣漸涼。
許青看到群里秦浩找王子俊取經,乾脆約出來,也過去湊熱鬧,打聽一下他倆的媳婦有沒有什麼異常表現,比如喜歡裝柔弱什麼的。
再次見面,王子俊萎靡了不少,和上次差距甚大,更不用提當初單身的時候。
曾經無憂無慮,瀟洒自在,現在滿臉憔悴。
「看你這樣子,被玩壞了?」
「唉……」
對於許青的話,王子俊只擺了擺手,嘆口氣抽出根煙,朝他這邊遞遞。
「我不抽,你不是戒了嗎?」許青還記得自己發過的誓,再碰這玩意是孫子。
「戒了可以再抽啊,戒煙這種事最簡單了,一星期我能戒三次。」
王子俊拿打火機點上火,長長吐出口氣。
「當初意氣風發的王大少呢?你這樣子看得我害怕。」
「怕個毛,我就是……就是……有點累,喝一點?」
「我們家裡都有孕婦,你當初還一點不碰呢。」
「也是。」
王子俊笑一聲,點著煙灰把菜單上剛勾的酒劃掉兩瓶,只剩一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