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斌坐在車裡,總覺得漏了什麼事。
吃了個大瓜有點撐……
姜禾是個流浪漢……不,流浪|女孩?也不對啊,這該怎麼叫。
按許青說的那情況,在江城生活久了的許文斌,覺得早八百年都沒這種事了,畢竟他老家窮鄉僻壤的山溝溝里都通了路,現在建設的很好——當年那一片是真的窮。
姜禾這種背景,是三和大神的概率遠大於許青嘴裡說出來的話,也許是離家出走,或者其他什麼原因,把身份證賣了,然後編一套來迷惑許青……當時聽許青說的時候他就是這感覺,轉念一想又不至於。
許青腦袋瓜精的和什麼一樣,要說他被人騙,許文斌寧願相信是他把人家內向孤僻的小女孩拐進家裡去糟蹋了。
呸!
禽獸。
手指敲著方向盤,許文斌沉思良久,才終於啟動車子,轉向回自己小區。
到了樓下停好車,他沒上去,到了秦茂才家,秦茂才剛吃飽飯洗好碗,坐沙發上捏鎖子甲。
「老許?」
「我過來問小耗子點事。」
許文斌看到秦茂才捏盔甲的樣子感覺腦仁兒疼,特么要不是許青長得和自己差不多,准得常常懷疑人生。
秦浩正在屋裡繞著床慢悠悠踱步,聽見外面倆人說話,接著見許文斌進來,便捂著肚子把凳子拉開,「叔,啥事啊?」
「呃……」
許文斌張張嘴,一時不知道怎麼開口,推推眼鏡坐下,想了一下道:「青子有個女朋友你知道嗎?」
「啊,知道。」
「知道多少?和我說道說道。」
「知道……不多。」秦浩猶豫。
「不多是多少?」
「叔,您想問什麼直接問就行了。」
許文斌眉頭一皺,「別吞吞吐吐的,你這一看就有事!老實交代。」
「就,就……」
秦浩思量著,有些搞不清許文斌這是發現什麼了,捂著肚子坐床上,視線左右飄忽一下,放到窗外,讓許文斌更加狐疑。
「從外面拐騙了一個無知少女,帶到家裡為所欲為……」許文斌語速頗慢道。
「啊?這麼禽獸?」秦浩震驚。
「不是嗎?」
「……」秦浩一琢磨,好像沒毛病,之前他都沒往這邊想。
「趕緊說,到底怎麼回事!」
許文斌不耐煩了。
「就那個小女朋友,就挺……獃獃的,然後看起來像個傻子。」秦浩努力回憶著見過幾面的姜禾,「不太愛說話,還……還……」
他遲疑一下,乾脆撂了:「沒身份,那次他還說是他妹妹,後來說是外面認識的,一開始到處流浪,後來在黑工廠打工,然後他們認識了就那個什麼……」
吧啦吧啦說了一通,許文斌陷入沉思。
這和許青說的對上了。
「看起來像個傻子?」許文斌仔細回憶,一開始好像……確實有點獃獃的,活像個自閉兒童。
「我也沒見過幾次,就覺得她說話挺怪。」秦浩撓頭,也說不上來那是什麼感覺。
他看著許文斌臉色,頓了一下轉口道:「按許青說的,從小過得挺慘的,有些內向也正常……其實邏輯上沒什麼毛病,就是她這個戶口有點麻煩,要是離家出走什麼的好辦,像許青說的那樣……費事上個集體戶口應該也沒什麼問題。理論上是這樣,實際操作我也沒辦過,就找人問了問。」秦浩覺得許文斌來是發現了姜禾的事……事實也確實是這樣。
「哦,那還行,我就是擔心……」
「擔心他拐了個來歷不明的小女孩?」秦浩問。
「……」
「其實吧……」秦浩被許文斌盯著,硬著頭皮道:「我之前催過他,幫那女孩兒弄一下這事兒,他說指不定什麼時候分手就不用這麼麻煩了。」
許文斌眉頭皺了皺,片刻後點點頭,「還有別的嗎?」
「別的……沒有了。」
「嗯,傷養的怎麼樣了?」許文斌扯開話題。
「還好,恢複的很快,我這沒傷到要害,就流了點血。」
「那你好好養著,這事做的好。」許文斌豎個大拇指,「見義勇為,我那兒還有你這事的報紙呢。」
「職責,職責,還得多虧青子,不然我這一百多斤撂那兒了。」
秦浩謙虛擺手,客套幾句,許文斌也沒再多待,出來摸摸秦茂才做的鎖子甲。
「問什麼了?」秦茂才抬頭問。
「沒什麼……你這做起來挺費功夫的吧?」
「那是,一個一個掰開再扣上的。」
「等做好了給我試一下。」許文斌拿手指敲敲鐵環。
「找小青子去,他那個都快做好了。」
「還是那麼摳。」
「不|穿你兒子的跑過來穿我的,你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秦茂才嚷嚷。
「……走了,我還得忙去。」
來到樓下,被猛烈的陽光閃了一下眼睛,許文斌抬手遮在額頭,腳步頓了一下往自己家走過去,回到家裡,周素芝早已經吃過飯,飯桌上用碗扣著剩的菜,還帶點餘溫。
「怎麼這麼晚?你在青子那兒都幹嘛了?」
「沒,有點事耽誤了。」
許文斌拿起筷子在桌上磕一下對齊,端起碗開始吃飯。
剛剛路上周素芝打了個電話催,他只說晚一點回來。
往嘴裡撥了幾口半涼不涼的飯菜,他忽然問道:「那個姜禾,你覺得怎麼樣?」
「挺好的啊。」
周素芝坐沙發上看著電視,手裡拿個蘋果削著,停了一下疑惑道:「怎麼了?」
「有沒有覺得……之前很內向?」
「嗯,是挺不愛說話的,現在好多了,上次過來陪我說了好多話呢,怕生吧。」
「怕生啊……」
「小青子不是早就說過嗎,姜禾以前挺不容易,然後也沒多少朋友,就有點那個什麼,熟了就好了。」
「嗯。」
許文斌沒再多說,快速把飯吃完,然後放下碗收進廚房的洗碗池裡,出來直接鑽進書房。
周素芝見怪不怪,許文斌在書房待的時間比倆人坐一塊兒待著的時候還多,要哪天忽然改了性子才奇怪。
書房裡。
許文斌摘下眼鏡擦擦,拿起筆和紙,勾勾畫畫,時不時畫個圈標註一下。
要是姜禾在這兒,一定會吃驚地發現,這是許青經常做的事,碰到什麼難處理的都會用條條線線把它們梳理出來。
一張紙很快被寫滿,許文斌停下筆在桌子上頓了幾下,又在末尾寫下『小學課本』,用筆帽在四個字上點著。
如果姜禾來歷不明騙錢騙人,應該不至於編這種劣質的謊話……許青一窮二白,連房子都是他們老兩口的,毛都沒有,要是想結婚,混不過戶口這關,到時候一切都暴露了。
而且許青只要不是那什麼上腦,也不會這麼輕易上當……被一個文盲給騙了,蠢死都活該。
腦袋裡想著小學課本上歪歪扭扭的字跡,許文斌筆尖輕動,在課本兩個字上畫了一個圈。
如果是許青把她騙來玩玩,也不至於教她讀書寫字……
『他說什麼指不定什麼時候分手就不用這麼麻煩了。』秦浩是這樣說的。
有點矛盾。
總覺得哪裡不對,忽略了什麼。
真像許青說的,就是喜歡上了一個……從山溝溝里流浪到江城黑工廠的人?
還想結婚?
……
「……曹禺寫出《雷雨》的時候才24歲,現實主義話劇的基石,康德一輩子都窩在家鄉的小鎮里做宅男,可是他們的思想卻非常廣闊。
不是因為他們見過多少,走過多少地方,而是因為廣泛閱讀,汲取前人的智慧,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打開書就能和莎士比亞論道,聽釋加牟尼講經,看幾千年的分分合合,一輩子經歷無數次悲歡離合生老病死,體驗貪嗔痴……」
在許文斌坐在書房裡想到底哪裡不對的時候,許青正慷慨激昂地和這個唐朝人講課。
不接受教育,只會被時代拋棄。
「可是這和兩棵樹有什麼關係?」姜禾望著窗外,看雲捲雲舒。
「很多時候作者下意識的情感流露,他自己都察覺不到,回想當時,只是自然而然的那樣寫了,你問他他也說不出所以然,就像你開心、害羞的時候,儘力想遮掩,也遮掩不住,但別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除非是個瞎子。不讀書,你就是個瞎子。」
「那你說,為什麼還有一棵棗樹?」
「我沒辦法告訴你那是什麼感覺,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很多東西沒辦法直白的寫出來,只有某個瞬間,你們跨越時空有了相同感受,隔著幾百幾千年面對面交流,那種共鳴是很難理解的……」
「我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