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
吃完香蕉的許青隨手把香蕉皮扔進垃圾桶，然後一拍大腿。
「嗨呀！」
「怎麼了？」許文斌皺眉。
「忘記買些水果什麼的帶過來了，怎麼說也是第一次來……」
「不缺你那點。」
「下次補上，下次補上。」
許文斌沒再搭言，瞅瞅姜禾，心裡還在琢磨著事。
兒女談戀愛，當家長的無非就擔心那幾點，倆人合不合適啊，對方怎麼樣啊，倆人在一塊會不會幸福……
要是住一起了還會擔心會不會搞出什麼大事。
這個合不合適是多方面的，性格工作三觀家庭之類，長相倒還是其次，只要不是畫風對不上的那種，一般不會怎麼在意。
按上次過去的時候看到的那一幕，倒是沒什麼毛病，這女孩子看起來文文靜靜的，給他的第一印象挺不錯，起碼不是個翹著腳劈劈啪啪拍鍵盤的小太妹——
正相反，這倆人湊一塊，還真像在過小日子。
就很突然的感覺，許文斌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這邊還催著許青找工作呢，他那邊已經過上小日子了，直覺就不對勁。
先不說這合不合理，就算倆人像表現出來的那樣，正正經經談朋友一起過日子，他弔兒郎當的守得住這種日子嗎？
「洗手準備吃了，青子你過來盛飯。」周素芝招呼，從廚房探出頭瞅一眼坐在客廳里的仨人。
「好，來了！」
許青撐起身，給姜禾指指洗手的地方，自己跑去廚房在水龍頭那兒洗乾淨手，拿著飯碗裝飯，給姜禾那一碗壓得實實的。
在這裡住久了，沒那麼大運動量，姜禾胃口沒有初來時那麼大，不過只是相對而言，對比他來說還是很能吃。
洗完手的姜禾從洗手間走出來，用探究的眼神打量這個家，許文斌也正去洗手，周素芝端著一大盤糖醋排骨出來，許青在廚房裡拿幾個碗在盛飯。
「姜……姜禾是吧？快坐，別見外。」周素芝解下圍裙，招呼姜禾坐下。
「好的阿姨。」
「來，筷子拿好。」許青端兩碗飯出來，把筷子遞給姜禾，又回頭去廚房繼續拿剩下的兩碗。
姜禾抿抿嘴，她本以為吃飯就是吃頓飯，結果和想像的有點不一樣，飄香的飯菜，溫暖的客廳，自然的話語，還有許家父母倆人，人多起來的氣氛，和只有倆人吃飯的時候感覺截然不同。
與在寨子里吃飯時兄弟們粗豪呼喊，亂鬨哄一團的時候也不一樣。
「發什麼愣？」
許青坐下拿手在她眼前晃一下。
「你們平時吃飯就是這個樣子嗎？」
「不然呢？」許青奇怪。
「感覺很不錯。」
姜禾想著，又有些黯然，這些不屬於她，她只是個外來的。
「當然不錯，快吃吧，我媽做的排骨超級香，哎呀燉的大排更好吃，今天是糖醋的……也不錯。」
許青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不過心裡也有點微妙，帶著一個時空旅行的女俠坐自己家，和父母一起吃飯，老爹老媽坐對面一點也不知情，挺那個啥……
「你又傻樂什麼？」許文斌看許青對自己笑就感覺古怪，總有種這小子沒琢磨好事的錯覺。
「我沒樂，吃飯，吃飯。」
許青動筷，怕姜禾拘謹，咔咔給她夾兩塊排骨進碗里，「爸，笑是笑，樂是樂，傻是傻，別我一笑就傻樂，我還不能高興了？」
「……」
許文斌沒言語，瞅著他們倆人剛剛交頭接耳，然後這貨又給女朋友夾菜，心裡就有點彆扭。
不真實。
這小子怎麼忽然就這麼大了？
「多吃點，就當自己家。」周素芝見許文斌有些恍惚，搖搖頭沒說話，招呼姜禾多吃。
老頭兒就這毛病，天天把許青當個小孩子一樣，人家都二十多歲了，交個女朋友還咋咋呼呼的覺得見鬼了一樣。
四個人各懷心事，一頓飯吃得無波無瀾，姜禾倒是真沒客氣，兩大碗米飯下去，碗里乾乾淨淨，連半粒米都沒剩，看得許文斌和周素芝眼都直了，這一個人抵他們倆。
「媽，看你做得多好吃。」
許青隨口玩笑一句，收拾碗筷自覺去洗碗，帶女朋友回來，反正不是姜禾洗就是他洗，讓老兩口誰來都不合適。
周素芝高興，也覺得自己是自己手藝好，樂呵呵的拿著茶壺倒水，等許青洗完碗出來，許文斌招手把他喊進書房，正戲開始。
「姜禾啊，來喝水。」她捧著茶杯推過去，一起坐到沙發上，看著姜禾乾淨的小臉讚歎。
這姑娘就是俊，都不用化妝那些亂七八糟的。
「謝謝阿姨。」
「青子這個人啊，談了女朋友也不吱聲，要不是那誰過去……你們都住一起了是吧？」
「啊？……嗯。」姜禾想了想點頭，住在一起……好像沒說錯。
「這小子……藏著掖著的，真是，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很早了。」
「哦，很早啊。」周素芝點點頭，「你家是哪的？不是江城的吧？」
「嗯。」
姜禾點頭，頓了頓想起來許青的話，補充道：「對，我是外地的，不是江城的。」
「那是哪？」
「山溝溝里。」
「……」
……
書房裡。
「你這是想怎麼著？」許文斌朝許青問。
「什麼怎麼著？」
「你說呢？」
「談著唄，還能怎麼著？我談個女朋友不是很正常？」許青道。
「談女朋友正常，你倆住一塊兒這算什麼事？」
「別亂說，她借住，只是一起吃個飯什麼的。」
「你是不是當你老子傻？」
「……」
許青沒話兒了，確實這不好解釋，倆人同住一個屋檐下，一起吃一起玩，還是名義上的男女朋友，能保持清白就有鬼了。
許文斌看他樣子莫名的煩躁，捏著領子轉一下脖子，輕咳兩聲，壓下心裡的衝動，慢慢道：「我也不是不懂你們年輕人，有些事是你們有自己的主意，但你們現在……該懂的你也都懂，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出事了怎麼辦？有沒有想過以後？」
「這您不用擔心，把那個房租給我免了就行了，其他的以後再說。」
許青轉口提起正事，再說下去指不定得送套了。
特么現在只是假的，出個屁的事。
「房租先不提，你……」
「要提要提。」
「先不提！我得和你說這個……」
「爸。」許青嚴肅開口，「我懂的比你多。」
「……」
「……」
尼瑪的！
許文斌差點爆粗口，憋了半天才大手一揮，「滾！」
「好嘞。」
許青顛顛出門，客廳沙發上姜禾在捧著杯子小口喝茶，周素芝轉頭看過來。
「天不早了，媽我們先回了。」
「哦，路上注意。」
看著倆人穿好外套戴上帽子出門，周素芝送了一下，回來見到許文斌黑著臉從書房出來。
「那女孩兒怎麼樣？」他問。
「挺好。」周素芝答。
「她做什麼的？」
「嗯……不知道。」
「你沒問？」許文斌詫異。
「問了啊。」
周素芝眨眨眼，「她說她做自己的事。」
「什麼自己的事？」
「就是自己的那些事。」
「……」
「……」
許文斌擺擺手略過這個話題，「她哪裡人？」
「浙城那邊山溝溝里出來的。」
「什麼山溝溝？」
「浙城那邊。」
「……」
「……」
許文斌一口氣悶嗓子里，「然後呢？」
見周素芝不說話，他心裡更堵，走到窗前看看外面，路燈下兩道人影走在一起，慢悠悠的往小區外走著。
「啥也沒問出來，蹭了頓飯，然後把房租忽悠沒了，他們就跑了？」
他一臉詫異地回頭看看周素芝，有一種上了大當的感覺。
哦對，連個水果都沒提。
這特么和他自己回來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