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三十六章 動員

李格非是熙寧九年才中的進士,名次又不高,初任冀州司戶參軍、試學官,後為鄆州教授。

宋朝有兼職兼薪制度,郡守王克臣見他清貧,欲讓他兼任其他官職。

李格非還挺古板,謝絕了王克臣,認為自己不能尸位素餐,而兼職的話,又耽誤了學問進益。

因此一直就不富裕。

元祐元年,以學識入京為太學錄,不知為何被司徒看重,將自己二子交給他學《禮》,但是壓根沒給錢。

高滔滔聽到後覺得司徒都看重的人,一個太學錄太不像樣,於是升為了太學正。

太學正幾品?在元豐改制前都不是官,是由學生自行推選出來的學生代表,劉正夫之前就是太學正。

元豐改制,神宗在太學除了學生學正照舊以外,還設立官學正管理學生。

作為官員的太學正,官軼九品。

在五品以下都大不易的京師,九品甚至連一些肥水衙門的胥吏都不如。

所以就連李格非自家都是窮光蛋,哪裡想得到十歲女兒借師兄的錢參與京中慈善馬彩,幾次下來竟然成了小富婆!

直到有一次家裡又多了個白玉罌,李格非也是識貨的人,知道這東西的價值不菲,將漏勺招至書房:「子衡啊,我知道你寵愛師妹,但是也不可太過,那個白玉罌,不是我們家能夠持有的。」

漏勺說道:「那跟我沒關係啊,就是在市場上看到,小師妹說是真品,花了五十貫撿的一個漏。」

五十貫都是李格非一季度的工資了,李格非說道:「那你也不能給你小師妹錢。」

漏勺說道:「不是我的錢啊,小師妹只借過我一次錢,很快也就還了,這個白玉罌,是小師妹自己掏錢買的。」

李格非頓時就凌亂了,又將女兒找來詢問,才知道自家寶貝女兒竟然利用馬彩漏洞,賺了!

聽說寶貝女兒只買了五期,李格非總算是安了心,幾次而已,不算多厲害。

叮囑二人此事不可再為,李格非就老老實實安心上班了。

等到聽同事傳說小道消息,說最近馬彩賠率出了漏洞,皇家慈善基金這一把虧了上萬貫,李格非頓時嚇得心膽俱裂。

請假回家將女兒拉到密室,悄悄問你不是說只買了五次嗎?

寶貝女兒說是啊,一開始是用漏勺哥哥所借的兩百貫,一次之後變成六百貫,還掉所欠還得四百貫,第二次買就變成了一千兩百貫,第三次變成三千六百貫,第四次變成一萬零八百貫,第五次就變成了三萬兩千四百貫了呀!

還了呀!李格非當時感覺——這尼瑪天都塌了呀!

慈善馬彩那是什麼?那是皇家的產業,以往那些中彩的畢竟是少數,其中的利益可以想見。

女兒膽大包天,能從皇家兜里掏出這麼多錢來,這是要老李家從地球上消失啊!

心驚膽戰了幾天,李格非突然被請到了宮內,一個姓張的內官大模大樣地告訴他,說如今太后在統核內庫賬檔,忙不過來,需要從勛貴宗室家中挑選能數會算的女兒幫襯。

李學正雖然不是勛貴世家,但也是故相王相公的女婿,聽說有個女兒精通這方面,那就送進宮來幫太后兩個月吧。

李格非九品芝麻官,那裡敢對抗中大人的威嚴,嚅囁著答應了。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訂棺材,結果第一天女兒開開心心地回來,卻什麼事兒都沒有,只說真的是幫助太后料理賬冊。

李格非這才漸漸放下心來,棺材也退不掉了,只好送與了喪父的同僚。

出於慈祥的老父親的責任感,李格非提出要幫助女兒管理那筆錢,補上買棺材的虧空,結果女兒說一多半已經捐給杭州同濟醫學院,還有一小半也已經買成了金石字畫甲骨,沒剩下幾個了。

李格非廢然而嘆,女兒這格局氣貌,自打便宜弟子到來就發生了深刻的變化,這樣的女兒,怕是別的人家要了,不久也會給退回來。

自己又不能如棺材店老闆那樣拒收,唉……

坐在一邊胡思亂想了好一陣,卻聽女兒放下車簾:「車夫走吧,先送我去西華門,再送我爹爹去太學。」

……

十月,開封府放舉人錄,王彥弼、漏勺、椅子皆在十名以內,蘇過差些,但是好歹也中了。

徐國大長公主大喜,約上石薇要去可貞堂看看自家寶貝兒子。

四個孩子被取中後,蘇油就以可貞堂永久管理員的身份要了一棟小樓,將他們都關進樓里,由王晦負責。

結果徐國大長公主和石薇被王晦拒絕了,現在拿到入場券,接下來五個月更是關鍵,兩位請回吧,明年三月我們再見。

徐國大長公主又心疼又委屈,石薇倒是無所謂,這不挺好的有王先生管著,省了我們操心,走,姐姐我帶你去看看大蘇送來的卻瘧樹,還有小油哥哥寫來的詩詞。

……

十一月,壬戌,前期工作準備完畢,高滔滔與趙煦在南郊檢閱了參與調防的龍神兩衛五千新軍,發給了獎勵。

才滿十四歲的趙煦也穿著軍服,發表了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演講,要求兩軍牢記紀律,愛惜百姓,服從指揮,還有就是……載譽歸來。

這個體面,皇帝沒有給文官,第一次先給了武士,讓將士們倍感榮耀。

演講的效果很好,石薇多年精心的照顧,蘇油合理的膳食安排,讓趙煦的身高已經過了一米七,身材也勻稱健壯。

加上自帶的撲克臉技能,給了他與年齡不符的成熟、穩稱和威嚴,觀禮的群臣都暗自稱讚。

天佑大宋,陛下雖然還年幼,但是絕對是明君的好苗子。

這次調防,趙煦還給團級都衛以上指揮官發放了一件讓他們驚喜莫名的神器——懷錶。

這是大宋最新的計時工具,石家鐘錶行在多年鍥而不捨的研究之後,今年終於將鐘錶小型化到了方便隨身攜帶的程度。

第一批表分為兩種,文官們因為穿袍子,只能用皮帶戴在手上,叫手錶,京中三品以上官員才得到了這難得的賞賜。

新軍的軍服有胸兜,表可以用黃銅鏈子系著放兜里,鏈子本身還是一件雅緻的裝飾。

新軍都衛不過團級幹部,就算是神龍兩衛,對應文官序列最多也不過通判級別,卻得到了如此重賞,讓文官們嫉妒得眼都紅了。

但是卻又不得不服,高滔滔武將勛戚出身,一句話就說得明白,要不你們去五千里外?

甲子,汴京南門火車站,五千灰呢皮靴的新軍戰士列成縱隊,整裝待發。

前段時間報紙上連篇累牘地大肆宣傳,將此事逼格拔得極高,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壯志橫行何憂萬里。可把汴京城老百姓都激動壞了,今日男女老少齊齊擠到南門,給子弟兵們送行。

辰正,三匹駿馬載著一文兩武的官員過來。卻是燕達、章楶與童貫。

章楶的調查下來了,沒什麼大毛病,但是位置已經沒有了,高滔滔將他安排到寧夏。

在群臣眼裡,這一招又堪稱妙手,以蘇元貞的背景,可以想見幾年後他在寧夏路的勢力,派被他彈劾去職的章楶去制衡,實在是優秀。

實際上,也的確是真中有假,假中有真。

燕達從他的大黑馬上下來,邁著大步走到將士們跟前,大喝一聲:「都特娘的立正!」

隊伍「嘩」的一聲,頓時整肅。

章楶與童貫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裡的古怪,也不說話,上前一左一右,站在燕達身後。

燕達掃視了一眼隊伍,吼道:「你們都是我老燕一個一個從軍中挑揀出來的,為了啥?為了官家的體面!」

「老燕我也不會你們監軍之乎者也的那一套說道,只有一句交代,那就是不管你們走到哪兒,哪怕遠在天涯海角,都不能忘記你們肩膀上,旗子上的徽號!」

「你們代表的是天子親衛!天下眾軍之首,御門守護!少給老子在外頭丟臉!」

燕達是老西軍出身,新軍政委動員的神功是真不會,說話也粗鄙得很。

可就是奇怪,軍士們卻非常喜歡。

關鍵是氣質相符。

就聽燕達繼續說道:「老子血海屍山裡頭滾出來的人,不是老子說你們,騎術再精良,銃法再精準,有個求用!」

「沒有滾過血,都特娘的只能叫新兵瓜蛋!」

「上了戰場還扣得動扳機,殺得動人,殺完了還吃得下飯,屎不從嘴裡拉出來,之後才敢到老子跟前說道!」

「所以恭喜各位,終於有機會變老兵了。」

章楶頓時皺起眉頭,老傢伙嘔吐你就說嘔吐,什麼叫嘴巴拉屎?!

不過軍士們卻都偷笑,之前的緊張感似乎一下就沒了。

就聽燕達吼道:「再給老子看看這汴京城,看看這周遭的父老!全都給老子看死死的,記牢牢的!」

「都給老子裝進心裡頭!」

「去了西邊,苦的時候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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