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年,可以說是整整一代人的時間。
不但是對於普通人來說悠長,對於修士來說亦是不短。
在嵐山宗地底石室中的這二十二年,對於北河來說,顯得極為漫長。
這二十二年來,他每天要做的就是苦修,嘗盡了二十二年的枯燥跟乏味。
當年的他就年逾古稀,眼下的他,更是到了耄耋之年。
北河盤膝靜坐在石室中,雙目緊合著。
滿頭銀白色的長髮被他紮成一束,披在肩頭。縱橫交錯的皺紋堆積在臉上,將他的眼窩擠得深邃凹陷。他的皮膚蠟黃,浮現了一團團黑色的老人斑。
眼下的他,已經完全看不出年輕時的樣子。
雖然是盤坐著,但還是能一眼看出他的腰彎了,背也駝了,身形變得極為瘦小,給人一種風一吹就能倒下的感覺。
他的呼吸平穩,或者說是微弱,若是不仔細感受,還無法察覺到。
眼下的他比起當年要蒼老太多,看起來行將就木,半隻腳都踏入了棺材。
在幽暗的石室中,除了月光石照耀的微弱白光之外,還有一種七彩光芒流轉著。
仔細一看,這些七彩光芒是從寒潭中那株黑冥幽蓮的花苞上散發出的。
二十二年過去,這一株黑冥幽蓮的花瓣已經出現了間隙,綻放之期指日可待。
除了靜坐的北河之外,在他的身側還有一個身著黑衣,扎著一根獨馬尾的少女盤坐著。
這麼多年過去,冷婉婉的容貌跟當初沒有任何區別,似乎歲月無法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二人保持這般盤坐的姿勢,已經有月許的時間。
在兩人的面前的地面上,還擺放著一張獸皮地圖,此物正是那張魔淵通行令。
這二十二年的時間中,北河如願以償的突破到了凝氣期八重,甚至因為黑冥幽蓮即將綻放,此物生長的寒潭中靈氣也變得澎湃的原因,他還隱隱觸碰到了凝氣期九重的瓶頸。
但這便是他的極限了,再也無法讓修為更進一步。
因此到了現在,他只能取出魔淵通行令,等待此物的自動開啟,從而踏入武王宮。
靜謐的石室中,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
這般日子又過去了三日,突然間擺放在二人面前的魔淵通行令,表面的一根根線條驟然大亮,而後宛如蚯蚓一樣蠕動了起來。
「嗖!」
此物突然激射到了半空,白光大漲之下,將整個石室都給照亮。
僅此一瞬,北河陡然睜開了雙眼,露出了一雙渾濁的眼珠。他注視著頭頂白光大放的魔淵通行令,眼中爆發出了兩抹懾人的精光。
冷婉婉亦是看著頭頂的白光,臉上則露出了濃郁的好奇之色。
一股空間波動瀰漫而開,充斥在石室內,隨之白光則開始暗淡下去。
當充斥在石室中的白光徹底消失,二人就看到了頭頂的魔淵通行令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黑黢黢的洞口。
洞口丈許大小,其中是一條幽深的通道。
「終於開啟了。」只聽北河開口。
他的聲音蒼老嘶啞,就彷彿一面破鑼。
「這就是通往武王宮的通道嗎。」冷婉婉看著頭頂黑黢黢的通道。
「不錯。」北河點頭。
說完他呼啦一聲站起來,寬大的灰色長袍無風自動的鼓盪而起,從他枯瘦的身軀上,散發出了一股無形的氣勢。
只見他對著腰間儲物袋一拍,從中取出了一根三尺鐵棍,拄在了地上。
而後又取出了一隻袖箭,安裝在了袖口中。
最後他還從儲物袋中拿出了那張古武面具,戴在臉上。
做完這一切,他解開了儲物袋,隨手扔在了地上,身形騰空而起,來到了洞口前。
「若是我回來之前黑冥幽蓮就盛開了,那你儘管將此物給摘下,不然引來元嬰期老怪,後果不堪設想。」
北河轉身看向了冷婉婉道。
對此冷婉婉只是點了點頭,並沒有回答。
北河收回了目光,而後身形一動向前掠去,消失在了通道中。
眼看北河的身形沒入頭頂的黑色通道,冷婉婉眼中的奇異之色並未消散分毫。
這魔淵通行令開啟的,可是一條空間通道。
而想要開闢出空間通道,那是脫凡期修士的手段,這一方修行大陸上修為最高的元嬰期老怪,都無法做到這一點。
至於脫凡期修士,已經從這一方修行大陸上消失很久了,如今沒有人能夠突破到那一步。
踏入通道的北河並不知道身後的此女在想什麼,這是他第二次踏入武王宮,而有了第一次的探路,這一次可以說輕車熟路了。
當他從通道中掠出後,只見他出現在了一間石門緊閉的石屋中。石屋是灰白色的,長寬兩丈,並不算大。
北河佝僂的身形向前走去,伸出乾枯的手掌一把推在了石門上。
在他一推之下,石門在隆隆聲中打開了。
北河三角眼微眯,就看到石門之外一片昏暗的沙漠世界。這讓面具下的他,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只是他容貌蒼老,這一抹笑容掛在了他遍布皺紋的臉上,看起來有些陰森跟恐怖。
只見他向前走去,一步之下就踏出了石門,站在了那片沙漠世界中。
僅此一瞬,北河體內的法力死水一般沉寂了下去。
不過在他體內那一簇天生就存在的真氣,卻瞬間活了過來,在四肢百脈中不斷竄動遊走,似乎極為歡快。
隨著他的呼吸,他還可以從空氣中吸收一種氣息,將其轉化成真氣。
北河閉上了雙眼,深深吸了口氣,他緩慢跳動的心臟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活力,終於發出了強有力的砰砰之聲。這種久違的強大感覺,讓他極為懷念跟貪婪。
不多時北河就感受到了什麼,睜開了雙眼。
從他右側傳來了一陣隆隆之聲,原來是右側相鄰的石門打開了。
在北河的注視下,一個身形極為魁梧的大漢,從中走了出來。
這大漢身著短卦,四肢結實的肌肉全部暴露在外,將短褂撐得鼓鼓囊囊。不過他的頭上帶著一隻皮質的頭套,只露出了一雙眼睛,無法看清此人的面容。
看到這身形矮壯魁梧的大漢後,北河面露詫異。因為他記得右側這間石屋,應該是屬於當年那白髮老翁的才對,他的符眼術,也是從那白髮老翁手中的得來的。
並且緊接著他就神色一動,因為他從這大漢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判斷出對方竟然是一位元嬰期老怪。
震驚之餘,北河就想到或許此人是那白髮老翁所在勢力的人,甚至是萬符宗的某位元嬰期長老。
上一次白髮老翁受創,這一次便請動了元嬰期老怪出手。不止如此,這大漢一看就是修鍊了某種煉體術的煉體士。
元嬰期的煉體士,這種人在武王宮這種無法施展法力的地方,恐怕就是最恐怖的存在。
臉上帶著皮套的大漢方一出現,彷彿早有目標一樣,向著左側的北河看來。
而當看到帶著一張詭異面具的北河,此人眼睛一眯,寒光閃爍的同時,更是在將他上下打量著。
「隆隆隆……」
又是一陣摩擦聲響傳來,北河有所感應一般看向了他左側的石屋。
這間石屋,屬於當初那白裙女子。那白裙女子有著結丹期修為,當初他為了此女身上的那件金蟬玉衣,曾上下其手將其摸了個遍,臨走時還摘下了此女頭上的一根玉簪子。
但是讓他意外的是,從石屋中走出的,同樣並非是那白裙女子,而是一個身著青色長衫,有著中等身材,看起來四十齣頭的中年男子。
更讓人意外的是,這中年男子臉上沒有任何遮掩之物。
此人膚色黝黑,留著八字鬍,面容雖然普通,但是卻給人一種剛毅之感。
中年男子挽著髮髻,雙手倒背在身後,方一從石屋中走出,他就立刻看向了右側,目光落在了帶著青色面具的北河身上,並未眼睛微眯的將他上下掃視。
讓北河心中一沉的是,從此人身上,他同樣看到了一股屬於元嬰期老怪的氣場,這又是一個元嬰期修士。
看來當年那白髮老翁跟白裙女子,在他手中吃虧之後,都找來了幫手。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這一次他極有可能會遇到一些麻煩。
甚至他還猜到,這些元嬰期老怪之所以會出現在武王宮中,恐怕並非是沖著武王宮來的,而是沖著他來的。因為在上一次,他古武修士的身份就暴露了。
一位活生生的古武修士,足以引起這些元嬰期老怪的注意跟興趣。
「隆隆隆……」
石門的摩擦聲再次響起,在北河最左側的石屋中,走出了一個身著黑色長袍,臉上帶著半張面具的女子。
北河一眼認出,這是張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