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不公山 第0207章 呂平生的房間

在北河面前的這位耄耋老嫗,自然就是當年那位傾國傾城的顏音姑娘了。

四十年過去,此女竟蒼老成了眼前的樣子。

雖然北河對此早有所料,但是當親眼看到後,他還是有些感嘆,當真是歲月不饒人。

顏音姑娘眼看北河沒有開口,便注視著他的臉,甚至她因為老眼昏花,還靠近了一些。

當終於看清北河的樣子後,她不禁陷入了回憶,總覺得這張臉似曾相識,只是一時間卻想不起來。

直到良久之後,她終於想起了什麼,看向北河滿是難以置信。

「你是……北……北河。」

「顏音姑娘,好久不見了。」北河頷首開口。

得到他的答覆後,顏音姑娘吃驚更甚,而後她連忙放下了手中的水壺,有些興奮的開口道:「來來來……到裡面坐坐。」

說著她拉著北河的手,滿臉笑容向著一側的房門走去。

不知道她是不是因為興奮所致,身軀顫抖得越發厲害。

對此北河本能的就一把將此女給震開,但是下一息他還是忍住了,任由此女拉著他,踏入了那間她居住了數十年的房間中。

兩位老人坐在了一張圓桌前,顏音姑娘拿起了一壺茶,親自給北河斟了一杯。

「嘗嘗吧,這是我親自種的。」只聽她開口道。

此女說話的聲音也跟北河一樣,極為蒼老,就像是兩張破舊的牛皮在摩擦。

北河端起了面前的清茶,品了品。

這是一種普通的清茶,入口有著一股淡淡的清香。

看著他舉杯品嘗的動作,顏音姑娘極為欣喜。要知道當年的呂侯,從不會品嘗外人的東西,而作為呂侯的徒弟,北河自然也秉承了這種小心謹慎的性格。他能夠放下防備品嘗她的清茶,足以說明北河對她還是信任的,這使得她內心頗為寬慰。

她這一生本來就孤獨,能夠認識她並跟她有所交集的人,屈指可數。

呂侯是一個,呂平生是一個,而眼下的北河,也是其中一個。

人老了,就會懷舊。一些舊物,一些舊識,都能夠喚起多年前的追憶。

顏音姑娘可謂孤老終生,能夠時隔這麼多年看到北河,她自然是又驚又喜。

這時的她依然在端詳著北河,並且渾濁的一雙眼眸中,有兩抹晶瑩在閃爍。到了最後,兩滴眼淚順著她深深的皺紋橫流而下。

「你也老了……」

說完後,此女掩面低聲哭泣。

對此北河沒有開口,他看著眼前哭泣的顏音姑娘,亦是陷入了回憶。

遙想當初,此女可是春香閣的花魁,風華絕代,傾國傾城,尋常人即便是想見都見不到一面。但是在歲月的洗禮之下,卻變成了眼前顫巍巍的耄耋老嫗。

這,便是凡人的苦。從呱呱墜地,到入土為安,充其一生不過短短百餘年。

修士之所以追求大道,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想要活的更久。

良久之後,顏音姑娘的哭泣之聲才逐漸的平息,她用袖口摸了摸眼淚,看向北河艱難的露出了一抹笑容,「一把年紀,遇到一點點小事就會感慨萬分,讓你見笑了。」

北河搖了搖頭,「同是天涯淪落人,何來見笑一說。」

接下來,兩人之間陷入了短暫安靜。

數十年不見,二人之間應該有不少的話要說,但是仔細一想,似乎又沒有什麼可以說的。

最終還是顏音姑娘開口打破了寂靜,看著他問道:「你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普普通通,不好也不壞。」說完北河又品了品杯中的清茶。

對此顏音姑娘點了點頭。

北河看向了此女,「你呢。」

「老樣子吧。」顏音姑娘苦澀的笑了笑,「這輩子幾乎就沒有離開過這間春香閣。年輕的時候是不想離開,老了之後是離開了無處可去。仔細一想,這一生也夠悲哀的。」

「有時候平平凡凡,才算是一種圓滿的人生。」北河道。而這句話倒是有感而發。

他辛辛苦苦追求大道,窮其一生也想要突破到化元期。但是苦修數十年,最終的下場恐怕依舊是老死。

如果再給他一個選擇的機會,他恐怕會在這凡俗的世界中,享受一生的榮華富貴。

只是如今的他,已經耗到了七十歲,想要享受也時間不多了,倒不如最後拼一把。

跟他比較起來,眼前的顏音姑娘過得反倒更加順心如意。

身在其中方知其味,顏音姑娘口中的悲哀,在他看來卻是一種平凡的圓滿人生。

「當初我這春香閣繁華熱鬧,但是自從平生長大之後,我就更加喜歡清靜了。於是只留下了幾個店裡的老夥計,其他人給了一筆安身費,讓他們全部散了,回去多陪陪家人便好。從那以後,很多事情我都親身親為,倒也過得閑適。」又聽顏音姑娘道。

北河點了點頭,他就說一路走上來,居然沒有一個阻攔他的人,原來是這個原因。

而從外面庭院里種下的花花草草來看,顏音姑娘已經沒有了任何追求,餘生也會在這春香閣中平凡度過。

思量間他就看向顏音姑娘道:「對了,呂平生呢。」

聞言顏音姑娘一怔,而後道:「他呀,他常年都在外,不知道在幹些什麼。」

「常年在外?」北河神色一動,而後道:「莫非都不會時常回家看看你嗎。」

對此顏音姑娘搖了搖頭,眼中再次露出了兩抹淚花。

「他性子隨了呂侯,孤傲冷僻,即便是對於我這個娘,也是如此。」

北河雖然詫異,但並沒有覺得意外。那呂平生五十歲就突破到了神境,自然是有著狼子野心,任誰都不甘平凡。

「那他什麼時候會回來一次呢。」又聽北河道。

「早幾年他是行蹤不定,想回來就回來,回來之後也只是匆匆一眼就離去了。最近這兩年或許是知道我時日不多,每逢初春的時候就會回來看我一次。」

「初春嗎。」北河露出了思索之色,眼下就正值春初的時刻。

「不錯,」顏音姑娘點了點頭,「算算日子,應該也差不多快回來了。」

語罷,又聽顏音姑娘道:「對了,前兩年平生還問起過你呢。」

「問起過我?」北河神色一動。

「他問我你到底是誰,又在何處。」顏音姑娘道。

「這……」北河越發的詫異。

而只是略一思量,他就猜到了其中的原因。

當年他殺周不為的時候,這母女二人,可是親眼所見。

周不為是一位虛境武者,年少時的呂平生或許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但是當他也成為一位武者之後,就知道要斬殺一位虛境武者,是多麼困難的事情。北河當初殺周不為可謂三下五除二,乾淨利落,根本就沒有費什麼力氣。或許呂平生便由此推測出了他是一位修士。只有修士,要殺一位武者,才會如此容易。

呂平生之所以會問起他,便是因為他修士身份的原因。

「北河。」顏音姑娘道。

「嗯?」北河回過神來,看著她。

「當年豐國的皇帝,是你殺的吧?」

聞言北河看著此女,而後點了點頭,「是我殺的。為了替師傅師弟,還有我嵐山宗滿門報仇。」

「我就知道是你。」顏音姑娘眼中的淚水再次滾落,「你師傅泉下有知,也該瞑目了。」

「你是怎麼告訴平生關於我的事情的。」這時北河又道。

顏音姑娘回過神,收斂起悲切後,道:「我能怎麼說,只是告訴了他你以前是周國嵐山宗的人,後來嵐山宗被豐國皇帝給滅了。」

北河暗道,或許顏音姑娘告訴那呂平生此事之後,呂平生恐怕還去過嵐山宗。只是那地方荒廢多年,他雖然最近這些年在嵐山宗閉關苦修,但幾乎足不出戶,對方來了也不會有任何收穫。

如此想到時,北河看向顏音姑娘道;「這些時日,不知道可否打擾一下呢,我想見見他,就在此地等他回來好了。」

「當然可以了。」顏音姑娘大喜過望,因為就算北河不說,她也要挽留一下。

「你就住平生的房間吧,我估摸著這些天他會回來,早就給他收拾好了。」

「那就有勞了。」北河道。

「你可不要跟我客氣,」顏音姑娘道,「等他回來你們師兄弟兩人可要好好聚聚。」

說完她又道:「來,我帶你去看看,然後再叫樓下做兩個當年你喜歡的飯菜。」

北河隨著顏音姑娘起身,而後來到了小院一側的房間中。顏音姑娘推開房門後,讓北河好好休息,然後就去了樓下。

北河打量著眼前的房間,發現房間雖然陳設簡單,但是卻乾乾淨淨。

他雙手倒背走在房間中,繞過屏風就看到了一張床榻。在床榻一側,還有一隻黑色柜子。

在石室中居住了數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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