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圍秦救楚

馬車還沒有到達馬服,就在半路上被堵住了。

這條從邯鄲趕往馬服的道路,已經不再像原先那樣的坎坷,按著趙國馬車的規格,這條道路又被翻新了一次。翻新這條道路的並不是趙王,而是邯鄲的貴者們,為了能夠及時向馬服君請教,他們動用了自己的家臣,耗費了不少的物資,方才造就了這條可以同時容納兩架馬車並肩通過的大道,趙人將其稱為「求賢」。

趙國各地的貴者,都常常會通過這條道路來前往馬服,面見馬服君,或是請教學問,或是想讓家中子弟留在趙括的身邊,更多的還是沽名釣譽,只是為了與馬服君見上一面,好給其他人吹噓自己與馬服君深厚的友誼。無論這些人是以什麼樣的目的前來,趙括都不會冷落他們。

趙括不厭煩的將自己的仁政思想灌輸給他們,他也不奢望自己的一番言語就能喚醒他們心裡的良知,就能讓他們變成心懷百姓,憂國憂民的賢人……不過,能讓他們對百姓好一些,也是足夠了。這些從馬服鄉邑離開的貴人們,就彷彿是變了個人,回到自己的封地,自己的家鄉之後,居然有人將自己的家產送給自己的鄉人,做出一副在馬服君那裡得到了很多感觸般的模樣來。

魏無忌從馬車上走了下來,他看著前方的十幾架馬車,不由得搖起了頭,拿出了酒袋,便喝了起來,他認真的看著周圍,在馬服鄉邑之外,出現了一個新的鄉邑,準確的來說,這裡就是新的學室,趙人將這裡稱為邯鄲學室。一道矮小的院牆將學室包圍起來,只留下了兩道狹窄的門,門是敞開著的,也沒有人在那裡守著。

門外停放著不少的馬車,馭者們聚集在一起,聊著天。

魏無忌帶著自己的門客們,走進了這個嶄新的學室內,說是學室,其實跟鄉邑也沒有什麼不同,學室內是一個田字形的道路,在道路兩旁坐落著院落,整齊對稱,頗有些秦人的建築風格,魏無忌醉醺醺的走在道路上,迎面便看到了幾個年輕人,他們一邊走一邊討論著。

「秦國是不可能實現老師所說的一王天下的,秦國的強大,是因為他們的軍功制度,他們若是通過殺戮的辦法來大一統,那仇恨就是無法避免的,各國的百姓還是會想辦法來抵抗他的統治……若是他不殺戮,那軍功制度就會瓦解,秦國也就不再強大,甚至可能會直接覆滅……」

「老師不是說了嘛?首級不是重要的,軍功制重要的是爵位,準確的來說,是爵位提升所帶來的好處,各國的耕地集中在貴人的手裡,可以將這些耕地分給作戰的士卒,以此來穩固軍功制,減少殺戮嘛?」

「若是不殺,怎麼計算軍功,怎麼提升爵位呢?」

幾個人談論著,從魏無忌的身邊走了過去,魏無忌驚訝的看著那幾個弟子,又飲了一口酒水,笑著對左右說道:「若不是國事繁忙,我都想留在這裡跟隨馬服君學習了……」有門客打趣道:「若是您留在這裡,怕是會因為在講課時間醉酒,被馬服君罵成朽木,再將您趕出去!」

魏無忌大笑了起來。

再往裡走,遇到的奇怪的弟子也就更多了,有的弟子正在書寫竹簡,有的弟子正在練劍,甚至還有幾個弟子正在朝著天空丟果子,然後茫然的看著果子落下來,還在喃喃著:「這到底是為什麼呢……」魏無忌只能說,馬服君的教學方式還真是奇特。弟子們的數量並不少,魏無忌甚至看到韓非,正被一群弟子簇擁著,為他們解答困惑。

「師兄,為什麼老師說:法是奸,是不善的?」

「民眾結合起來就會互相掩蓋過失,這就是所謂的善,使民眾疏遠分開,互相監督,這就是所謂的奸……不讓百姓們因為彼此親善而袒護對方的罪行,允許兒子去告父親,允許家臣去告自己的主人……法是不近人情的,所以老師說:法不善。」韓非的口吃正在漸漸的變好,闡釋起老師的道理來,說的頭頭是道。

師兄這個奇特的稱呼,是趙括無意中的透露的,他總是指著韓非說:都學學你們的大師兄!於是乎,趙括的弟子們便也採用了趙括的這個說法,公認韓非為大師兄,在他之後,爭議就比較大了,因為幾乎都是同時入門的,故而,趙括的其餘弟子們都是互相稱為師弟,都不肯承認自己入學要晚與對方。

「那師兄您覺得老師說的對嗎?」有人詢問道。

韓非認真地說道:「高明的君主蓄養他的臣下百姓,完全依照法律辦事,立足於防備,所以不赦免死囚,不寬有罪犯,赦免死囚,寬宥罪犯,法有情,這就叫做威勢散失!」他頓了頓,又說道:「用法令治國,不過是制定出來,推行下去罷了。法令不偏袒權貴,墨繩不遷就彎曲,法令該制裁的,智者不能逃避,勇者不敢抗爭,懲罰罪過不迴避大臣,獎賞功勞不漏掉平民。」

「所以矯正上面的過失,追究下面的姦邪,治理紛亂,判斷謬誤,削減多餘,糾正錯誤,統一民眾的規範,沒有比得上法的。整治官吏,威懾民眾,除去淫|亂怠惰,禁止欺詐虛偽,沒有比得上刑的。」

弟子們聽著,不由得點了點頭,趙括平日里說的都比較簡略,眾人若是聽不懂,就會來找大師兄,平平無奇的大師兄韓非,總是能解答他們的困惑,這位看起來有些呆萌的師兄,對於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有自己的看法,他是弟子里唯一敢跟趙括辯論的人。在前些時日里,兩人就因為刑法的輕重問題而爭吵了起來。

韓非認為,只有最為殘酷的刑法,只能起到警示作用,讓他人不敢輕易犯法。

趙括卻認為,刑法太過殘酷,會奪走讓犯下過錯的人懺悔,重新做人的權力。

韓非反駁道:對於犯下輕微罪行的人,可以不給與嚴厲的處罰,給與他們改過的機會,可是對於那些殺害別人的罪人,若是不以重刑來審判,誰來給受害者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呢?

趙括都被韓非給說動了。

韓非看到了魏無忌,停了下來,朝著魏無忌俯身行禮,眾弟子們也急忙行禮,魏無忌回禮,韓非這才帶著他們走開了,魏無忌感慨道:「只因為他方才所說的,他就可以在趙國擔任國相了。」魏無忌正在感慨著,就看到一個孩童踉踉蹌蹌的跑了過來,孩童長得很是精緻,他似乎正在追趕著韓非,魏無忌一彎腰,就把小傢伙給抱了起來。

這孩子並不怕生,被魏無忌抱起來之後,只是好奇的盯著魏無忌看。

「這是括的兒子?」魏無忌笑著詢問道,周圍幾個門客也湊過來,看著這可愛的小傢伙,忍不住的伸出手來逗了逗,可惜,魏無忌找遍了全身,也沒有找到可以給小傢伙吃的,早知道,他就帶些吃的來了……千古一帝等了許久,發現魏無忌不給自己禮物之後,頓時就大哭了起來。

魏無忌走進了一處最大的院落的時候,趙括正在跟一位中年人聊著天,兩人看到魏無忌,都是起身拜見,魏無忌回禮,隨後悶悶不樂的坐在了趙括的面前,趙括看著他雜亂的鬍鬚,有些驚訝的詢問道:「這是……?」

「你兒子給我揪的……」

趙括指著一旁的中年人,對魏無忌說道:「這位先生是上君的太醫令,喚作足……是扁鵲先生的徒孫……」魏無忌也聽說過扁鵲,連忙向這位中年人再次行禮,足是一位儒雅的中年人,看起來非常的溫和,他看著魏無忌,看了片刻,方才有些擔憂地說道:「信陵君……您最近是否覺得乏力?嗜睡,食欲不振?」

魏無忌一愣,方才點了點頭,有些害怕地問道:「您是怎麼知道的?」

「我看您臉色蒼白,又不斷的擦汗……」足說著,看了一眼趙括,又靠近了魏無忌,在他身邊低聲詢問道:「您最近……是否不能人道?」

魏無忌大驚,瞪大了雙眼。

足長嘆了一聲,他說道:「您需要停止飲酒……您再如此飲酒,就會嘔血,會覺得腹部劇痛,到最後,就沒有辦法再治理了……我為您開一些葯,請您不要再飲酒……」他說著,趙括也是點了點頭,魏無忌這沒日沒夜的飲酒,的確是有些太猛烈了,這是很傷身體的。

魏無忌低著頭,沉思了片刻,方才笑著說道:「無礙……我會少喝一些的。」

趙括這才說道:「我找來足,是想要讓他幫我,召集名醫,整理出一本醫書……在趙國內教導出更多的醫來……」趙括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魏無忌認真的聽著,聊了片刻,足明白魏無忌是有要事來找趙括,也就沒有繼續打擾,告辭離開了,趙括令趙傅安排好他的住宿。

魏無忌這才將自己的事情告訴了趙括,魏無忌很早就聽聞趙國有兩位有才有德而沒有從政的人,一位是毛公藏身於賭徒中,一位是薛公隱沒在酒店裡,魏無忌很想見見這兩個人,可是這兩個人躲了起來不肯見魏無忌。魏無忌打聽到他們的藏身地址,就悄悄地步行去同這兩個人交往,彼此都以相識為樂事,很是高興。

趙國貴族們大多都看不上魏無忌的作法,有人說:當初聽聞魏公子是個舉世無雙的大賢士,如今我聽說他竟然胡來,跟那伙賭徒、酒店夥計交往,公子只是個無知妄為的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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