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哈馬比高地——一個郊區

烏爾瑞卡·溫丁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她依然站立著。她臉上發麻,眼睛直直地盯著陌生人的眼睛。有那麼一瞬,她看到了類似同情的東西。一閃而過的憐憫。

然後,她回到了現實中,踉踉蹌蹌地後退了幾步,退到了門廊里,那個男人則默默地看著她。

然後,一切都發生得那麼快,但是對烏爾瑞卡來說,卻如永遠一樣漫長。

她迅速側過身,在那堆信件上滑了一跤,但是在抓著門把手前設法保持住了平衡。

媽的,她聽到了身後急促的腳步聲,這樣想道。

門上了鎖,保險鏈也掛上了。

她的雙手很熟悉那些動作,但她還是感覺自己在保險鏈上花費了好幾分鐘。當她往門外沖的時候,她感到一隻手碰到了她的背部。

她感覺脖子被勒住了。她聽到他在她身後的喘氣聲,意識到他抓住了她外套上的帽子。

她無法思考。甚至沒有時間感到恐懼。她只是在腎上腺素的驅使下逃跑。她掙扎著擺脫了抓著她的手,轉過身,用盡全力踢了他一腳,希望獲得最好的結果。

她踢中了他的襠部。

跑,跑,我他媽求你了,她想,但是她的雙腿不聽使喚了。

她站在那裡,看著那個壯碩的男人倒在了樓梯的石板上。

看著那個男人朝向她的扭曲的面部,她才意識到自己全身都在顫抖。

他咆哮著說著什麼,但是她幾乎聽不到,然後掙扎著想站起來。

她這才開始跑。

跑下台階,跑出大門,一直往前跑。跑過自行車棚。繞過自行車道邊的那棵樹,跑進了樹林的樹蔭里。不回頭。只是跑。

看不到一個人。她不敢往回跑,前面是一座長滿了灌木的小山,山那邊有公寓里的燈光。

黃昏。高大的松樹,路面多石而不平,她到底為什麼要跑進樹林里呢?

然後,她看到了他。

十米遠的地方。他咧嘴對她笑了笑,她覺得他手裡拿著一把刀。他的手臂向外伸著,好像手裡握著什麼東西,但是她看不到刀片。他鎮定地朝她走過來,她很快就明白其中的原因了。她唯一的出路就是身後灌木叢生的小山。

她決定冒險一試。轉過身,徑直朝布滿了荊棘的黑暗跑去。

她尖叫,用盡全力,沒有回頭看。

她向上攀爬,枝條劃破了她的臉和手臂。

她覺得自己能聽到他的呼吸聲,但是那很可能只是她自己的呼吸。

她又尖叫起來。但是那聲音緊繃而咔噠作響,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然後,她穿過灌木叢。幾株發育不良的松樹,小山有一個向下的斜坡,她跑起來。

一棟建築的後面。一些通往地下室的台階。她看到門是開著的,裡面亮著燈,她感到胃裡翻動著。

如果亮著燈,也就是說裡面有人。有人可以幫助她。

她撥開最後的樹枝,快步跑下台階,跑進地下室。「救命!」她用沙啞的聲音喊道。一條兩旁是儲藏室門的走廊。「救命!」她重複道。

那扇門。關上那扇門。

她轉過身。聽到了他在外面的喘氣聲,以及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跑到門邊,咣當一聲把它關上了。

兩秒鐘。她這才注意到走廊里有一些搬家用的箱子,兩個巨大的硬紙箱,上面是一些碎呢地毯。其中一扇門被頂開了。

「有人在嗎?」

沒人回答。她額頭上滿是汗珠,她大口喘著氣。她的心臟怦怦跳,以至於她覺得心臟要跳出來了。這裡沒有人。

門把手,他在使勁拉門把手。然後她聽到了門鎖咔噠一聲。

鑰匙呢?

他是怎麼進入她的公寓的?他有鑰匙嗎?

別管那麼多了。

她轉身,繼續沿著走廊往前走,但是這時,天花板上的燈滅了。門還在咔噠作響,門旁邊的燈開關像黑暗中的紅點一樣發著光。她走開了,不敢靠近門。

她在黑暗中摸索著往裡走,緊靠著牆壁。這時,她注意到了那股味道。

一股倒胃口的味道。下水道?排泄物?她不知道。

走廊拐向了左邊,她繞過拐角。沒有燈開關,她急匆匆地往前走,進一步深入了黑暗。儲藏室是由鐵絲網做成的。她非常清楚它們的模樣,儘管她什麼也看不到,只能用手感覺鐵絲網。

然後,她看到幾米遠的地方有一個紅色的開關。

她聽到外面的門開了,他打開了燈。

就在她面前,五米遠的地方,有一扇關著的門。沒有門閂,只有一個鑰匙孔。

左邊的牆上有一個壁龕,裡面放著一個巨大的金屬容器和許多管子。

空間足夠她藏在後面了。

她迅速爬過去,把自己埋在管子中間,緊緊地貼著牆壁。

那股味道就是從這裡發出去的。

硫磺,她想。那個巨大的金屬容器是一個脂肪分離器,她隱約記得這棟建築里有家比薩餐廳。

她聽到他走近了。腳步聲停止了,就在旁邊。

他又開始走動了。她閉上眼睛。希望他沒有聽到她的呼吸聲和心臟跳動的聲音。

只要她不打噴嚏。打中她鼻子的那一拳很重。她無法通過鼻子呼吸,她在流鼻血。她的上嘴唇感覺暖暖的。

她意識到這毫無希望。

毫無希望。

她能透過脂肪分離器和其中一個粗大的管子之間的空隙看到他的靴子。他就站在那裡,離她不到一米。什麼也不說。

她待在遠處,擠在金屬容器和牆壁之間。時間一秒秒過去,她覺得大概過了一分鐘,這時,他開始用什麼東西擊打管子。

一個響亮的聲音,接著又一聲,又一聲。閃著火星,她知道那是刀柄。

她嘴裡有股酸味,直涌到她的喉嚨里。

他開始快步走來走去。他的靴子嘎吱作響,擊打管子的聲音越來越響,他好像失去了耐心。

這時,她看到了角落裡,不到一臂遠的地方,有一些上端被鋸斷了的細銅管。如果擊中了要害,那些尖刺可以造成一些傷害。

她伸手去夠它們,但是又停下了。

她張開的手在顫抖,她意識到這毫無意義。

她沒有精力,沒有精力做一件該死的事。

殺了我吧,她想,殺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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