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之真相

夕陽沉到了城市建築物的後面,西邊天幕上只剩下一抹昏暗的紅色,整個城市被籠罩上了一層昏暗的色彩。在赤板城通往外面的那條省際公路上,張之謙平穩地開著車子,他的旁邊坐著精神矍鑠的老局長。

此時兩人都看起來很平靜,但有誰知道,在他們內心深處卻是一番怎樣的波瀾壯闊的場景?當然,他們的「波瀾壯闊」有很多相同之處,比如即將發生在赤水鎮的無法預知的場面,真相即將被破解的興奮,敵人即將出現的緊張感。當然還有許多不同之處,只是他們各自想著心事,很難預知對方心裡的真實想法。

車子駛下省際公路,駛向了通往蜘蛛嶺山區的崎嶇不平的山路,蜘蛛嶺層巒疊嶂的輪廓開始顯現在前方的天幕上。

張之謙看了看里程錶,提示了一句:「大約還有二十分鐘的路程!」

老局長並未說話,只是沉悶地應了聲「嗯」,此刻他臉上的表情也透出一種冷峻肅穆,張之謙從後視鏡里瞟了他一眼,沒再開口。

遠遠的可以看見赤水鎮的大牌坊了,它隱沒在朦朧的霧氣里,遠遠看起來像一條橫跨在半空里的長蛇。隨著霧氣的流動,長蛇似乎也在不停地擺動著身體,看得人心裡發冷。

張之謙又從後視鏡里看了一眼老局長,發現他正閉著眼睛,看起來他已經對外面的景物很熟悉了,沒什麼可以引起他的興緻了,所以他寧可把時間用來回憶往事——張之謙料定他的內心裡正往事翻湧。

張之謙停好車子,給老局長打開車門,低聲道:「下車吧!」

老局長緩慢地睜開眼睛,似乎正從一場遙遠的回憶里蘇醒過來,他探著頭望望窗外,似乎想確定一下張之謙的話,然後才緩緩地下了車。

老局長嚴肅的臉上蒙著一層灰色,像是淡淡的憂傷,還有種悲壯的味道,這讓張之謙看得有些鼻尖發酸。

「前面就是無常路了!」張之謙提醒道。

「是呀!有日子沒來了,人老了,記憶也模糊得快了!」

張之謙低垂著眼,有些不敢看老局長的表情。

走過無常路的石碑之後,張之謙突然感覺身後沒了動靜,回頭看時才發現老局長並沒跟上來,他正站在那塊石碑跟前,低頭矗立著,像一尊黑色的雕塑。張之謙看得有些心頭髮麻。

片刻之後,老局長緩緩地跟了上來,他依然低著頭,與來之前那副精神矍鑠的樣子比起來,簡直像換了個人。張之謙默默地看著,並未說話。

無常路9號到了。

張之謙和老局長同時站住了。他們一起望著這座古老的住宅,像是面對一座古老的墓碑。張之謙瞥了一眼老局長,發現他表情依舊蒼涼肅穆,似乎面對的不是一座老宅,更像一段充滿痛苦回憶的往事。

老宅的大門緊閉著。

張之謙上前叩響了門上的吊環。

無人應聲,張之謙推了一下,門開了。

院子里還是那幅熟悉的場景:石榴樹下的竹製躺椅里,躺著一頭白髮的顧幽蘭。只是這一次她閉著眼睛,似乎正沉浸在回憶之中。

老局長朝顧幽蘭走過去,他的腳步很輕,似乎怕吵到她。但老局長的腳步也有些明顯的錯亂,張之謙料定那是因為他的心裡不好受。

夜幕逐漸降落到這座古老的散發著腐朽味道的小院,小院當中有兩位老人,一個立,一個卧,像兩尊雕塑,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

就在這時,顧幽蘭老人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張之謙從她的眸子里看到一絲亮光,他的心頭一震:亮光意味著活力,意味著清醒!可出乎他的意料,亮光轉瞬即逝,倒是老局長似乎受了很大震動,他突然俯下身體握住顧幽蘭的手,情緒也變得異常激動。

「幽蘭,我是歐蘭風,我來看你了!」老局長不停地晃動著顧幽蘭的手,聲音帶著哭腔。

這時候突然有一陣風吹過,張之謙忍不住打了個冷戰,感覺身體里的寒意突然間又加重了許多。

「幽蘭,你知道嗎?我其實很久之前就想來看你了,只是我……」

歐蘭風突然停住了,因為他發現顧幽蘭竟緩緩地站起身來,她擺脫開歐蘭風的胳膊,後退了幾步。

張之謙的心頭掠過一絲欣喜。

「要不是為了它,你恐怕不會來到這裡吧?」顧幽蘭舉起胳膊晃了一下,她手裡拿著一盤錄像帶。

「為了它?幽蘭,你在說什麼?我怎麼不明白?」歐蘭風說著朝顧幽蘭的方向邁了一步。

「你別過來!」顧幽蘭大叫一聲,聲音冷冷得地道,「怎麼?你還裝做什麼都不知道?你是不是還想讓我給你解釋一下呀?那我就不妨當著張隊長的面再說一遍,這就是你找的那盤錄像帶,它裡面就是洪七的遺囑!你不是一直想毀滅它嗎?」

「幽蘭,你說什麼?你……」

「嗚嗚……」就在這時,空氣里飄過來一陣哭聲,哭聲凄慘哀怨,隨著陰冷的風一起進入到小院裡面,三個人同時呆住了。

哭聲越來越明顯,而且很顯然是沖著小院的方向來的。果然就在片刻之後,小院的門「哐」的一聲打開了,門口出現了一個白衣女子,哭聲正是從她的口裡傳出來的。

「洪夕兒?」張之謙輕輕地叫了聲。

歐蘭風也叫起來:「夕兒,快來呀,我在這裡!」

來者果然是洪夕兒!

她披散著頭髮,臉色煞白,樣子極為恐怖。她止住了嘴裡的哭泣聲,緩緩地走進門裡面。走到張之謙的身邊時,她稍稍停了一下,看了他一眼。與她的眼神相遇時,張之謙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洪夕兒長裙拖地,走起路來看不到腿腳,遠遠看去就像飄動著的一團霧氣。她緩緩地走到院子中間,停住了。

見此情景,顧幽蘭喃喃地道:「夕兒,沒想到,你到底還是來了!」

「哈哈哈!」歐蘭風突然大笑一聲,轉過身抱住了身後的顧幽蘭,同時將一把手槍頂在了顧幽蘭的太陽穴上。同時他沖洪夕兒大叫起來:「夕兒,快動手呀!」

還未等張之謙反應過來,洪夕兒突然來了個360度的大轉身,一下將張之謙撞倒在地,張之謙正欲起身,一個冰涼的槍口頂在了他的太陽穴上,而這把手槍正握在洪夕兒的手裡。

「夕兒,幹得好!」歐蘭風大喝一聲。

張之謙又想掙扎。

「不許動!」他的耳畔傳來洪夕兒冷冰冰的聲音,他停住了。

歐蘭風轉身朝顧幽蘭道:「幽蘭,你說得沒錯,我今天就是沖著你手裡的東西來的!你知道嗎?事情全壞在你手裡的東西上,要不是有它,哪會生出這麼多枝節?哪會有這麼多無辜的人送死?是它把我逼上了沒有回頭的路……」

說著他伸出手想奪下顧幽蘭手裡的錄像帶,可顧幽蘭卻固執地將身體使勁一挺,將手裡的錄像帶擲了出去。「啪」的一聲,錄像帶掉進了一個陰暗的角落裡。

「你?」歐蘭風有些怒不可遏。

「哼!」歐蘭風冷笑一聲,道,「不過你們不用心存幻想了,即便我拿不到錄像帶,你們也休想拿出去的,來之前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實在不行我們就同歸於盡,我身上綁了十斤炸藥,足以將這個小院夷為平地了!所以你們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然後他又沖顧幽蘭道:「幽蘭,你為什麼總對我這樣?實話告訴你吧,我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你說,我哪一點比不上洪七?當年我也是一片真心呀,你為什麼就是死活不肯接受我?這麼多年來,我為你做了這麼多,為什麼就是打動不了你的心?哪怕得到你的一點憐憫也行呀?可為什麼什麼都沒有?你說,你為什麼這麼絕情?」說到這裡,歐蘭風竟聲嘶力竭地咆哮起來。

沒想到歐蘭風話音剛落,空氣里便傳來顧幽蘭一聲重重的鼻音:「哼!」

「你?」歐蘭風瞪大了眼睛。

「難道真的是我絕情嗎?當年,要不是你活活拆散了我跟洪七,我會變成這樣嗎?這半輩子,我過的都是什麼生活?人還是鬼?你的自私,你的狠毒毀了我的一切,你趕走了洪七,抓他去坐牢,搶奪他的財產,要了他的命,而他,到死還把你當作好朋友,更讓我想不到的是,他死了你還不罷休,你又殺了他的兒子,毀滅了他的家庭,你為什麼會如此殘忍?為什麼?」顧幽蘭的聲音不大,但她吐出的每個字都讓人聽得膽寒。

「我……這麼做……還不是……因為……我愛你嗎?」

「不要說了!」顧幽蘭怒吼起來,「你認為這就是愛嗎?這不是愛,是佔有!你想要得到的必須得到,即便那是別人應得的,你總認為這個世界對你不公,可你公正地對過別人嗎?」

「不要說了!」歐蘭風被徹底地激怒了,他怒吼著打斷顧幽蘭的話,將注意力轉向張之謙,惡狠狠地道,「張之謙,真沒想到,我們曾經的師徒今天竟會以這樣一種方式交手!你說,我們現在算什麼?哈哈,不好說吧?我告訴你,我們現在是敵人,是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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