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狗要看主人,那麼狗咬了人後,別人找誰負責?
當然也要找主人。
永王如今陷入的就是這種困境。
自家養的狗咬了人,咬完就跑得無影無蹤了,被咬的人把賬算到永王頭上,天經地義的事。
永王辯無可辯,死者的屍體仍停在京兆府殮房,永王派人打聽過案子的細節,從死者身上確實發現了臉上的鞋印,以及案發當夜劉管事確實出了城,時間上恰好吻合,事發後劉管事不見人影,莫名其妙消失了。
永王將心比心,這麼多證據擺在面前,如果他是京兆府的不良帥,恐怕也會將嫌疑人鎖定在劉管事身上。
「翻天覆地,掘地三尺也要把劉生遷挖出來!」
永王府內,李璘雙眼赤紅,歇斯底里地咆哮。
死了一個難民對永王來說不算什麼,人命如草芥,更何況是難民,在權貴的眼裡,難民已不是人,而是一個新的物種,半人半鬼的物種,比草芥更卑賤。
可是當事情鬧大,數以萬計的難民跪在城門外,刑部,大理寺,御史台都接了案狀,朝堂民間被鬧得沸沸揚揚,這個時候難民的死就不是簡單的事了,兇手要找出來,永王要背責任,處置不好的話,迫於朝野輿論的壓力,天子有可能嚴懲永王,或許會被削去王爵,貶為庶民。
所以事情鬧大後,永王府第一時間偵騎齊出,王府里所有能用的人手都派出去了,翻遍了長安城的大街小巷,一定要將劉管事找出來。
長安城搜索數日無果,王府的人馬上出城,在長安城周邊州縣城池裡搜查,永王在各地圈佔的土地皆有農莊,那些農莊也沒逃過王府的追查。
永王發了瘋似的尋找劉管事,但朝堂里的風向卻一天一個變化,而且妖風越來越大。
三日後,王府的人還在苦苦追查劉管事時,尚書令顧青發話了。
民情激憤,孰能漠視,難民橫死一案著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會審,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著提永王李璘過堂,為查清案情,三司可搜查永王府,尋找證據。
事態終於再次升級。
……
顧青王府內。
清晨的後院鳥叫蟲鳴,大清早便聽到屋外的鳥兒站在櫻花樹的枝頭上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顧青睡眼惺忪地打了個呵欠,然後懶懶地翻身,嘴裡呢喃道:「我一定要發明彈弓,今就把那些該死的鳥打了……」
顧青的旁邊躺著張懷玉,張懷玉僅著紅色的肚兜兒,白藕般的玉臂橫在顧青的胸膛上,一條修長的美|腿也搭在他的大腿上,兩人糾纏成一種奇異的姿勢。
張懷玉平日里形象清冷,生人勿近,但她的睡姿實在與形象判若兩人,睡著時很不老實,走的是大開大合的路數,顧青好幾次被她無意識地踹下床。
一聲痛呼,張懷玉也醒來了,不滿地道:「夫君,你壓著我頭髮了。」
顧青抬起手臂,張懷玉將瀑布般的頭髮梳攏,順勢便起了身,坐起來時,觸目一片雪白,看得顧青下腹又是一陣衝動,情不自禁地伸手摟住了她的腰。
張懷玉將他的手推開,嗔道:「你夠了,昨夜瘋了大半夜還不知足,只睡了兩個時辰又要……」
「夫人美貌與身材齊飛,體|位與浪勁共一色,讓我流連忘返,食髓知味呀……」顧青不懷好意地笑道。
「夫君貴為郡王,天下大任擔繫於一肩,這種事還是節制點的好,夫君若弄壞了身子,我可會被千夫所指,夫君若真有襄王之意,今夜便去與思思同睡吧,對了,過不了多久,懷錦和萬春公主也進門了,那時夫君便可策馬奔騰了。」
顧青嘆道:「你以為我無節制地與你歡好是為了一逞私慾嗎?你以為我做這事兒像你想像中那麼快樂嗎?」
張懷玉白了他一眼,道:「你的快樂我根本想像不到。」
「夫人錯矣,我是為了讓夫人快些懷上孩子呀。」
張懷玉一愣:「孩子?」
「沒錯,懷孩子是大事,你若沒懷上孩子,思思以及即將進門的懷錦萬春都會有很大的壓力,你懷上了孩子,顧家有了長房嫡子,所有人才會安心。」
「所有人?」
「所有人,不僅是後院的妾室,還有安西軍諸多將領……」顧青嘆道:「安西軍已自成一國,麾下將領其實也很關心顧家繼承人的問題,我有了嫡子,將領們才能安心,安西軍主帥後繼有人,軍心方定,將領們才能放心為我拼殺。」
張懷玉悠悠嘆道:「為了床笫之事,能找出如此高大嚴肅的理由,也真是難為你了……」
「夫人誤會了……」
張懷玉哼了一聲,咬著牙道:「不管是不是誤會,總之……來吧,讓你滿意了再說,往後家裡女人更多,你也不怕被榨乾。」
「夫人坐上來,自己動……」
半個時辰後,雨住風息,二人氣喘吁吁並排躺著,皆是一臉滿足。
懶懶地抬起手,張懷玉狠狠地掐他一把,道:「那麼多鬼花樣從哪裡學的?什麼巴黎鐵塔翻過來覆過去的,思思教你的嗎?巴黎鐵塔是哪裡的塔?」
顧青喘著氣道:「一個遙遠而神秘的地方的塔,蠻夷猢猻造的。」
「我趕緊選日子讓懷錦進門,她喜歡瘋鬧,以後你跟她鬧去吧。」
顧青咂了咂嘴,一想到張懷錦曾經是自己的三弟,他就有點下不去鳥……
休息了許久,日頭已上三竿,張懷玉才一臉慵懶地起身穿衣,帶著一股嫵媚風情瞪了他一眼,道:「以後不準如此無節制了,身子重要,真把你榨乾了,想想多少人指著你建功立業。」
穿戴過後,張懷玉腳步略顯虛浮地打開門,門外的丫鬟早已等候在廊下,張懷玉出了屋子,丫鬟們立馬捧上熱水和皂角服侍她洗漱。
顧青仍赤條條躺在床上,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條小手絹兒,朝張懷玉不停地搖。
「大爺有空再來玩……」
……
難民命案終於上達天聽。
太極宮內,李亨一臉鐵青地翻閱著手裡的卷宗,神情布滿了陰沉。
「三司會審的公文都發到官署了,朕才知道此事,朕的皇宮難道被顧青封鎖了嗎?」李亨怒道。
旁邊的宦官魚朝恩躬著身子,道:「陛下,此案是尚書令顧郡王獨自決斷,所頒之令根本沒經過三省,更未向陛下上奏疏,而是直接將令諭下發到三司,三司朝臣已依令而行。」
李亨猛地一拍桌案,大怒道:「都是逆臣!都是見風使舵的牆頭草!欺朕是無權的天子了么?」
魚朝恩急忙道:「陛下息怒,朝中還是有許多文武朝臣心向陛下,陛下才是真正的大唐正統,顧青不過是擅權奸佞,遲早不得人心。」
李亨冷冷道:「永王府的命案是怎麼回事?是否構陷?」
「此案倒是確有發生,那個難民的屍首還停在京兆府的殮房,仵作已開膛驗過,確實是被人所害,但究竟是不是與永王府管事有牽連,尚無定論。」
「沒有定論的事,憑什麼將罪責定在永王身上?分明是顧青的陰謀,他要對皇室宗親下手了!」
李亨臉色鐵青,咬著牙道:「魚朝恩,傳朕旨意,此案可疑之處甚多,三司不可妄下定論,難民之死不可將嫌疑定在永王府,宜在城外難民營中另尋線索。」
魚朝恩急忙應了。
魚朝恩告退後,李泌悄然入殿。
來不及行臣禮,李泌湊近了李亨,輕聲道:「陛下,新任隴右節度使僕固懷恩已奉旨率精兵三萬開拔赴京勤王,大軍如今已到隴州。」
李亨大喜:「僕固懷恩不愧是板蕩忠臣,朕必重重封賞他。」
頓了頓,李亨又道:「其他幾個藩鎮節度使呢?」
李泌輕聲道:「河西節度使曲環也率兵開拔了,但河西軍行軍不快,至今仍只到蘭州,曲環似有躊躇觀望之意,戰意不堅。北庭節度使李珙率兵兩萬開拔,由於路途甚遠,至今仍未入玉門關,至於劍南道節度使鮮於仲通……劍南道蜀軍仍按兵不動,鮮於仲通對勤王密旨置若罔聞,此人顯然已投了顧青。」
李亨咬牙道:「逆臣!太上皇當初就不該將劍南道節度使授予鮮於仲通這老匹夫,鮮於仲通是楊國忠所薦,蛇鼠一窩怎可信?」
遲疑片刻,李亨忽然問道:「高仙芝如今在何處?」
「當初潼關失守,導致長安被叛軍所佔之後,高仙芝便被太上皇罷免了一切官職,如今人在長安,賦閑在家。」
李亨道:「重新啟用高仙芝,還有他的副將封常清,傳旨,罷鮮於仲通劍南道節度使之職,改任武部尚書,著封武陵縣侯,食邑三百戶,賜十萬金,劍南道節度使由高仙芝繼任,封常清為副使,令鮮於仲通速速交接事宜,赴京上任。」
李泌領旨。
李亨壓低了聲音,道:「密旨告訴高仙芝,火速入蜀上任,馬上調撥劍南道所有兵馬赴京勤王,一定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