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黃昏胡騎塵滿城 第六百四十九章 按察河北

收了崔圓委實是意外,顧青沒想到朝臣中居然有人敢主動站隊,而且站的還是他這一隊。

從收復長安,李亨歸京開始,朝堂里的氣氛就很不對。

天無二日,臣無二主。可現實是,宮裡有李隆基和李亨兩位皇帝,而宮闈之外,顧青手握重兵,控制京畿,權勢堪比皇帝。

於是宮闈里的兩位皇帝聯起手來,共同對抗宮外的顧青,長安朝堂的格局隱隱有幾分吳蜀抗魏的意思。

如此複雜的政治環境下,崔圓能夠主動站隊,其氣魄膽量委實不簡單。

崔圓告辭,顧青親自將他送出門外,負手看著馬車遠去,顧青才轉身進門。

段無忌從偏院竄出來,湊到顧青身邊輕聲道:「王爺,此人如何?」

顧青贊道:「有高才,能變通,亦有雷霆手段,可治之地不止一州一城。」

段無忌鬆了口氣,笑道:「那麼學生就放心了,學生還擔心王爺眼界高,看不上世家子弟呢。」

顧青正色道:「事實上,世家子弟能出仕者,大多是精英人才,無論學識還是見識,都強勝寒門子弟多矣,只是用他們弊處也多,這類人本事雖然不小,但在他們心裡,家族利益比國家利益更重要,所以對世家子弟要用,也要謹慎地用。」

段無忌道:「崔圓出身清河崔氏,崔氏是名門世家,王爺打算如何用他?」

「按察河東河北,你尋個時間將那些遴選出來的百餘名官吏帶來見我,然後我要將他們分配到北方各州城,叛亂甫定,北方百廢待興,急需一批精幹的官員主持大局,城外的難民也可以組織他們分批北渡黃河了,不能誤了春播。」

「是。」

顧青想了想,道:「無忌,你跟隨我多年,如今天下已安,你要出去歷練歷練。」

段無忌一愣,然後道:「王爺,學生不想離開您身邊……」

「我又不是你爹,老跟在我身邊作甚?我派崔圓按察北方,但我不能毫無保留地信任他,北方那麼大,只有一位按察也不夠,所以你也去北方,跟崔圓一樣,負責監督新委任的百名官吏,可風聞奏事,可糾其不法,可生殺予奪。」

段無忌抿了抿唇,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是,學生聽王爺安排。」

「除了你和崔圓,我還會派一名按察,你和崔圓在明,另外那人在暗,每隔一季,你們必須向長安呈上北方官聲民情考評,三人的說法若不一致,便是你們三人中的某人失職或是貪腐,那時我會下令嚴查。」

「無忌,你是石橋村出來的,跟在我身邊多年,莫丟我的臉,需要用錢跟我說,不要接受下面官吏一文錢的賄賂,」顧青沉聲道:「若連我身邊的人都出了問題,對我是很大的打擊,我甚至會懷疑自己選擇的路究竟是否正確。」

段無忌凜然道:「王爺放心,學生若在外面做了不法之事丟了您的臉,學生定引頸就戮,死後亦無臉葬入祖墳。」

顧青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回去收拾一下,準備上路吧,你和崔圓在北方不必相見,各自獨力辦差,沈田率兩萬兵馬正在北方掃蕩殘敵,收復城池,我會寫信給他,讓他撥予你一千兵馬隨從聽用。」

「是,學生到北方後定會對走訪各個城池鄉鎮,考評當地官聲民情,力求公正嚴謹,不偏不倚。」

……

回到王府後院,顧青徑自進了北廂房。

北廂房內,張懷玉和皇甫思思正盤腿坐在炕上,二女聊得熱火朝天。

見顧青走進來,二女同時起身,皇甫思思幫他除去外裳,撣了灰塵後掛在屋角。

張懷玉遞過一杯熱奶酥,笑道:「王爺可是日理萬機,妾身想了想,已經好幾日不見您了。」

顧青一腿朝炕上一偏,笑道:「下次要見我,先跟我秘書預約,再領號排隊,凡事得有規矩……」

張懷玉僅著足衣的小腳朝他一踹,笑罵道:「王爺的威風都抖到後院來了,若真想講規矩,索性把宮裡那位拉下來,您自己坐上去,那時您說定什麼規矩,妾身一定遵從。」

顧青眼一瞪:「大逆不道!收拾不了你了還,我手握十萬雄兵,信不信我一聲令下……」

張懷玉也瞪起了眼:「你待如何?」

「……請夫人閱兵。」

皇甫思思噗嗤一聲,接著大笑起來。

張懷玉也笑了:「這麼多年了,慫毛病還是沒改。」

扭頭望向皇甫思思,張懷玉輕笑道:「妹妹可不知道,當年我在石橋村遇見他時,便覺得他特別古怪,說他慫吧,他敢獨自設局殺人,而且下手特別狠,全是不要命的打法,說他不慫吧,我佔了他的屋子睡覺,他都不敢反抗,乖乖跑去跟宋根生睡,當時看他的背影特別可憐……」

顧青咧了咧嘴,嘆道:「可不像喪家之犬么,實至名歸了。」

皇甫思思羨慕地道:「妹妹若早幾年遇到王爺該多好……跟王爺從貧困到富貴,一路走來一定特別精彩。」

張懷玉含情朝顧青一瞥,目光里滿是柔柔的情意。

不知想起什麼,張懷玉噗嗤一笑,道:「最好還是不要,妹妹可是不知道他的鬼花樣,說要搞什麼『浪漫』,安排村民收集花瓣,給我在斷崖下了一場花瓣雨,我還沒來得及感動,花瓣雨沒了,當時我那心情真是……」

皇甫思思小心地瞥了張懷玉一眼,然後嘟著小嘴兒拽著顧青的袖子甩來甩去。

「王爺都沒給妾身『浪漫』過……」

顧青王霸之氣一震:「說話要摸著良心,我怎麼沒跟你浪漫了?晚上吹了燈我難道還不夠浪嗎?再說,你的表現也……」

話沒說完,皇甫思思閃電般出手,死死地捂住他的嘴,小臉通紅地叫道:「王爺,這事兒也能說的么?你要羞死妾身不成!」

張懷玉臉蛋兒也紅了,屋子裡的二女都與顧青有過肌膚之親,顧青的意思她們都懂。

假裝沒聽到顧青的話,張懷玉將臉扭過一旁,裝作看窗外的風景。

顧青不懷好意地張嘴咬了一下皇甫思思,皇甫思思急忙縮回手,似嗔似怨地白了他一眼,秋水盈盈般的眼眸里釋放出強烈的信號。

今晚……那啥啥。

張懷玉裝作沒看到二人間的眉來眼去,大宅院里的男主人與妻妾那點事,張懷玉從小就見多了,不足為奇。

「對了,馮羽在中院養傷,懷玉你派幾個伶俐的丫鬟去照顧他,家裡再請兩位高明的大夫,本事過得去的話,不妨常年供奉起來。」顧青忽然道。

張懷玉無奈地道:「我倒是想讓丫鬟去照顧他,可惜他身邊那位李劍九不讓丫鬟近身,馮羽的吃穿換藥,包括擦洗身子和如廁都是她親力親為,這女子有些霸道,馮羽若與她成親,怕是這輩子納不了妾。」

顧青語重心長地道:「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攀登,以馮羽的靈勁兒,他若真想納妾,十個李劍九都鬥不過他的心眼兒。」

張懷玉又道:「對了,李姨娘昨日來過,探望了馮羽和李劍九後,與我說起他們二人的婚事,趁著時局還算太平,不如早點把婚事辦了吧。」

「好,我親自做他們婚事的司贊,另外請禮部尚書房琯來給他們主持大禮。」

張懷玉面色古怪地道:「禮部房尚書樂意嗎?」

顧青一愣,不悅道:「這話怎麼說的,我與房尚書交情好得很,上次咱倆成親便是他主持的,彼此合作非常愉快,我早已他約定了下次繼續合作,他也非常愉快地答應了。」

皇甫思思又噗嗤笑了:「王爺您真是……成親的事一生只有一次,哪有下次的道理?」

見張懷玉目露殺氣,顧青尷尬地道:「下次……也不見得是我的婚事,我的親戚朋友什麼的,都可以找他嘛,我完全有能力幫房尚書開闢大唐婚慶市場,妥妥的壟斷產業,光是禮部尚書主持婚禮這個噱頭,別人想模仿都學不來。」

張懷玉冷冷一哼,道:「整日里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胡話,婚慶市場什麼的根本不明其意,但我敢肯定,房尚書如今對你可是退避三舍,避之不及。」

「為啥?我又沒得罪他。」顧青不解地道。

張懷玉嘴角一勾,道:「大約……咱倆成親的時候,房尚書與你的看法不一樣吧,至少對他來說,你應該是特別不配合的那種人,成親的第二天,我聽懷錦說,成親那晚主持了最後的禮儀後,房尚書連杯酒都沒喝便逃命似的離開了,段無忌拚命留都沒留住,逼得急了,房尚書甚至以死相挾,說不讓他走他便死在咱家門口,讓喜事變喪事……」

顧青呆愣許久,然後露出受傷的表情:「我以為他很欣賞我呢……」

張懷玉白了他一眼:「人家是不敢惹你,不然早就拂袖而去了,你以為你招人愛呢。」

顧青悵然嘆道:「我本將心向明月,明月說,『莫挨老子』……」

張懷玉忽然想起什麼,又道:「對了,懷錦近日來咱家比較勤,每次在府里各個院子竄來竄去,與她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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