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黃昏胡騎塵滿城 第六百四十一章 謀財害命

圍剿叛軍可以有無數理由,史思明卻唯獨沒想到顧青居然是為了搞錢。

太幻滅了,就像當陽橋前張翼德一聲暴喝,結果喝出個「嚶嚶嚶」,夏侯傑當場心梗而死……

對顧青自然是滿腹仇怨,恨不能除之而後快,但無論有多恨他,至少在史思明眼裡,顧青是當世梟雄,他的眼裡只有江山社稷,只有千秋霸業。

一個只有千秋霸業的梟雄大張旗鼓出兵,擺出圍剿叛軍的架勢,目的居然是為了搞錢……

這個答案請恕史思明無法接受。

「搞……錢?」史思明艱難地問道,目光罕見地出現了驚愕之色。

馮羽嘆氣:「是的,搞錢。原本顧青提出時下官也不敢信的,小心翼翼地再三問了幾次,顧青回答得很肯定,他要錢,準確的說,他要大將軍經營北地多年的積攢。」

史思明眉頭皺了起來:「經營北地多年的積攢……」

這就有點靠譜了,因為史思明殺了安慶緒後,順手接管了安家的所有財產,只有他知道安家留下了多少財富,說是富可敵國一點都不誇張,因為大燕國雖然窩囊了點,但確實也是「國」。

馮羽的措辭還算溫和,只說是「經營北地」,實際上是叛軍搶掠北地多年所得,這幾年裡,民間之財富盡歸於叛軍,該拿的不該拿的,叛軍都拿了,北方的大地主和世家權貴們遭了殃,唯獨富了安祿山父子。

粗略算一下的話,這筆財富大約相當於大唐開元年間盛世一年所入,這筆數目可不小,確實值得安西軍跑一趟。

這筆錢史思明根本不想交出去,無論交給大唐天子還是交給顧青,他都不願意。

錢財也是一種實力,沒有人會笨得將自己的實力拱手讓人。將來叛軍若折損太大,靠這筆錢財史思明就能很快東山再起,在這亂世中再次謀得一方天地。

「安西軍……很窮嗎?」史思明喃喃道:「不至於呀,他已掌控了長安,國庫予取予求,天子亦不敢多說什麼,怎麼會缺錢?」

馮羽低聲道:「國庫怕是不能隨便支取,顧青不在乎天子,可他所謀甚大,不得不顧忌天下悠悠眾口,隨意支取國庫可是壞名聲的事……」

史思明點頭,臉色越來越難看了:「大老遠從長安興師動眾跑來,僅僅只是為了要錢?」

馮羽嘆了口氣,道:「下官與顧青聊了一炷香時辰,期間反覆試探問過,安西軍是否要圍剿我燕軍,顧青始終沒有正面回答,只是提到幾次我大燕歸降大唐後,經營北地這些年的錢財如何分配……」

史思明漸漸有了幾分明悟:「他想趕在朝廷之前,將我們的錢財接手?」

馮羽低聲道:「顧青沒明說,但大概是這個意思,後來下官被顧青的親衛將領踹出了帥帳,那將領也說了,說我們吃飽了,但安西軍還餓著肚子呢……」

史思明點頭:「從他們的言語上來說,確實是沖著錢來的,不過……可能嗎?」

史思明露出狐疑之色,錢財固然是個無法質疑的理由,但史思明總覺得事情沒那麼單純。

馮羽見史思明不信,於是又道:「下官後來又委婉地問了,若我大燕不願給錢,安西軍當如何,顧青非常堅決地說,那就讓安西軍自己去取。」

史思明臉色陰沉地道:「好霸道的口氣,確實是顧青的做派,太猖狂了!」

馮羽嘆道:「下官已將所見所聞皆稟於大將軍,如何決斷定奪,大將軍自斟酌。」

史思明嗯了一聲,道:「馮賢弟辛苦了,朝廷已調各藩鎮兵馬勤王,再加上我麾下的大燕軍,顧青的安西軍遲早有覆滅之日,當顧青淪為階下囚時,我讓你進大牢狠狠治他,以報大營受辱之仇。」

馮羽感激涕零地道:「多謝大將軍,下官所受之辱全靠大將軍幫我復仇了。」

頓了頓,馮羽又道:「顧青說要錢,不然就出兵圍剿我們,大將軍如何決斷?」

史思明面頰狠狠抽搐一下,惡狠狠地道:「勒索!這是勒索!顧青一點臉面都不要了,堂堂郡王,吃相如此難看,難道不怕被人恥笑千年嗎?」

馮羽呃了一聲,道:「下官覺得,顧青應該不在乎……」

史思明沉吟片刻,又道:「我們的後方,還有一支安西軍的騎兵遠遠綴著咱們吧?」

「是。」

史思明冷冷地道:「這前後夾擊的架勢,怎麼看都不像是只要錢的,難不成顧青真敢把我們一口吞了?」

馮羽嚇了一跳,訥訥道:「不至於吧?我們已經歸降了朝廷,安西軍若真圍剿咱們,那可是殺降,會被天下人罵死的,就算顧青將來登基稱帝,此事也將是他一生的污點,如同太宗皇帝發起玄武門之變一樣,無論如何都無法掩蓋過去的污點,顧青不會這麼做吧?」

史思明此時也分外猶豫,他也覺得顧青不敢行此大不韙之事,可他又不敢賭,這可是關乎身家性命,史思明賭不起。

沉思良久,史思明道:「傳令全軍,原地紮營休憩。」

馮羽一驚:「這麼早便紮營?」

「不止紮營,從今日起我軍便停步不走了,靜待時機轉變。」

「還有,快馬南渡飛赴長安,告訴天子此地情勢,請天子為我大燕降軍做主。」

……

三日後,安西軍前鋒一萬兵馬忽然北渡,前鋒官馬璘率軍渡過黃河,並在黃河北岸紮營。

此時的叛軍離黃河北岸尚有二百餘里,兩軍的距離已非常接近。

又過了一日,安西軍主力亦拔營北渡,至此,安西軍全軍已全部集結於黃河北岸,全軍北渡後,安西軍迅速分兵,四萬餘安西軍分左右兩翼進軍,左翼由常忠領軍,右翼由顧青親自領軍,左右兩翼迅速在晉州附近呈弧線移動。

叛軍後方的一萬餘騎兵和五千神射營也得到了軍令,加快了腳程向叛軍迅速靠近,叛軍的東西北三面皆有安西軍兵馬調動的跡象,隱隱對叛軍形成了三面合圍之勢,而唯一沒有兵馬的一面是南方,那一面是黃河。

黃河北岸的上空突然間戰雲密布,電閃雷鳴。

與此同時,朝野已盡知安西軍與叛軍即將發生的衝突,一時間朝野震驚,無數探馬斥候在長安和黃河北岸之間來回打探軍情。

很快便有天子的使臣從長安出發,打著天子的旗號到達北岸安西軍右翼大營面見顧青,並向顧青宣旨,嚴厲強令安西軍馬上撤軍。

顧青客客氣氣將宣旨的使臣送走,然後下令全軍原地紮營,按兵不動。

兩百里外,史思明也聽說了天子使臣宣旨的事,聽說使臣宣旨後,安西軍便不再移動,史思明不由對顧青想搞錢的目的更信了幾分。

以顧青如今的能力,其實天子這道旨意對他來說可聽可不聽,就算他抗旨不遵,天子也拿他無可奈何,但他偏偏接旨之後竟按兵不動了。

不是天子的旨意對他有約束力,或許是他真只是為了搞錢,沒打算真對叛軍動手,兵馬調動也只是為了製造聲勢,否則要動手早就動手了。

猜測歸猜測,史思明仍然不敢賭,他賭不起。

兩軍相隔兩百里遙遙對峙。

很快,天子派出使臣送來了第二道旨意,緊接著第三道……

旨意的內容大多是催促顧青馬上撤軍,又謂「殺降不吉,萬夫所指」云云。

顧青仍按兵不動,對天子的旨意置若罔聞。

而此時民間的輿論也被炒作起來了,不知為何各大世家門下的儒生紛紛出面,當眾宣揚安西軍欲行大不韙,殺降失仁義之道云云。

民間頓時也被各大世家門生的宣揚而鬧得沸沸揚揚,一時間安西軍成了恃強凌弱的反面教材,而叛軍卻成了受害者。

史思明也不傻,馬上命人出營在附近鄉野間散播流言,說是顧郡王自恃兵威,對降軍行敲詐勒索之事,並威脅要圍剿降軍云云。

受害者的角色愈發深入人心,傳聞四起之時,安西軍卻仍巋然不動,一副不達目的誓不退兵的架勢。

史思明不由暗暗佩服顧青的心性,天子的旨意不遵,民間的議論不聽,死死地圍住叛軍就是不肯走。

馮羽的話再次浮上心頭。

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難不成他真只是為了錢?

史思明不得不信了,因為朝野聲勢四起之時,如此大的輿論壓力之下,安西軍仍無退兵的意思,史思明越看越不像是要圍剿自己,反而馮羽的話更有了可信度。

只有要錢的時候才是這副滾刀肉嘴臉吧,別的事情大多是要臉的。

史思明深思之後,決定試探著向安西軍右翼大營送去價值五十萬貫的銀餅,黃金,絲帛等物。

錢財到了安西軍大營後,顧青收下了,然後派親衛告訴送錢的人,不夠,遠遠不夠,這些年你史思明吞了多少,給我原原本本吐八成出來,否則刀兵相見。

送錢的人回到叛軍大營,將顧青的原話轉達給史思明,史思明反而安心了。

沒錯,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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