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東風吹雨入長安 第一百五十二章 往事重提

男女距離太近了不妥,孔夫子曰:「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

這句話的意思若讓顧青來理解,那就是別跟女人靠得太近,太近了女人就會很無禮,或者會非禮。男孩子在外面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顧青伸出一根手指頂住張懷錦的額頭,用傲嬌的姿態緩緩將她推開。

「我耳朵不背,不用湊那麼近。」

張懷錦哼了一聲,道:「快說,要問我什麼?」

「我想問的是,昨夜我作的詩,為何要用前八句特意形容李姨娘的劍舞之姿?後面幾句為何突然轉了筆鋒感懷昔年?這裡表達了作者怎樣的思想感情?最後,請你背誦全文。」

張懷錦傻眼了:「啊?」

「啊什麼啊,快回答。」

張懷錦獃滯半晌,接著大怒:「你,你你……你不是人!」

「吶,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我怎麼你了?怎麼就不是人了?」

「你你……你是故意的!二祖翁問得我受不了,我才偷跑出來,你比他更過分,還要我背誦……」張懷錦氣壞了。

顧青搖頭,這位也是個學渣啊。

所以顧青以前對她的「蠢萌」評價是實至名歸了?尤其是「蠢」,可能比「萌」還要多一點。

見顧青一副傲嬌的樣子,張懷錦氣道:「作詩作得好又如何?你為何不跟我比字呢?看誰的字寫得好,敢比嗎?」

顧青扭頭朝門外大聲道:「來人,送客!」

張懷錦咯咯笑了起來,推了他一把,道:「好了,咱們不要互相傷害了,行吧?」

「好,不準互相傷害了,不然絕交,割袍斷義。」

張懷錦盯著他的臉,道:「不過我真沒想到你竟有如此才情,昨夜你作的那首詩真的很妙,今早我聽說作那首詩的人是你,我很自豪,滿府到處跟人說,作此詩的人是我二哥,好多人都特別羨慕我。」

顧青笑道:「以後去酒樓飲酒,結賬時報我的名號可以打骨折。」

「二哥你果然跟別人不一樣,二祖翁天天跟我念叨,說女子應足不出戶,不論有沒有出閣都不應該到處亂跑,會壞名聲的,你似乎並不介意女子拋頭露面?」

顧青失笑:「這有什麼介意的,一千多年以後的女子不僅到處亂跑,穿的裙子更是短得不行,拋頭露面算什麼,拋頭露屁股了解一下……」

張懷錦大笑捶他:「又騙我!你是個騙子,我再也不信你了。上次你說一千多年以後男子娶親會傾家蕩產,我回去後問二祖翁,二祖翁說一派胡言,還說『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要我學會分辨,不要聽信鬼話。」

顧青搖頭,這就沒法爭了,除非召喚神雷把張九章劈到現代去,讓他親身體會一下觸目所及皆是傷風敗俗,以張九章的心理承受能力,可能會自摳雙目。

「女子多見見世面不是壞事,從出生便被關在家裡,長大後又要學什麼《女誡》,出嫁後相夫教子還是不準出門,一輩子從這個家到那個家,根本出過門,這個屬於非法囚禁,要坐牢的。以後你二祖翁再把你關在家裡,你就去大理寺告他……」顧青不懷好意地攛掇道。

張懷錦大笑狠狠捶他:「你是個壞人!哈哈!回家我就把你的話轉告二祖翁,他非得拎著掃帚追殺你……」

笑得太激烈,張懷錦有點喘,軟軟地癱坐在顧青身旁,螓首不知不覺靠向顧青的肩膀。

顧青反應多快呀,眼疾手快疾若驚雷,一手將她推遠。

「好好說話,別靠那麼近,空氣不夠用。」

張懷錦被推得一趔趄,氣鼓鼓地瞪著他:「還是兄弟嗎?為何距我千里之外?」

眨了眨眼,張懷錦湊近他,一雙秋水般的美眸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的眼睛,目光里充滿了探究。

「你害怕女子?你不喜歡與女子太親近?」

「我沒有,我不是,別胡說。」

「為何我一靠近你,你便把我推開,而且表情那麼不自在?你在害羞?」

顧青冷笑:「我在替你害羞,不知為何,我突然覺得你二祖翁的話很有道理,女子確實應該足不出戶……」

扭頭朝門外大聲道:「來人,送客!」

張懷錦又笑,推了他一下:「莫鬧,二哥,兄弟之間應該無話不談吧?我對你可從來沒有任何隱瞞,你跟我說說,為何那麼不喜歡與女子親近?」

「我怕女子靠我太近會情不自禁愛上我,我肩膀瘦弱,擔不起那麼多的責任。」

「呸!不要臉!」張懷錦啐了一口,不悅道:「你還是不說實話。」

顧青嘆道:「好吧,說實話,不喜歡與女子接近是因為我害怕發生點什麼,而我還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

「男婚女嫁需要做什麼準備?」

「與一位女子共度一生的準備。習慣了孤獨,不願意改變孤獨的現狀,一個人吃,一個人睡,某一天生命里忽然多出一個人,要與我同吃同睡,我的生活空間不得不與她分享,這就意味著我的空間不得不被壓縮一半,騰出來留給另一個人。」

「如果我不是特別特別喜歡這個人,說實話,我不願意,有任何一絲勉強都不行,我不願自己付出改變人生現狀的代價後,換來一份真假摻半的感情,這是對我人生的羞辱,往後餘生里,每一次爭吵後的懊惱悔恨都像極了一個巴掌,提醒我當初的付出多麼的不值。」

突然的沉重令空氣都彷彿滯頓下來,張懷錦垂頭沉默半晌,似追問又似在自問,喃喃道:「世上能讓你心甘情願付出這個代價的女子,應該是什麼樣子呢?」

顧青目光有些失神,緩緩道:「她不需讓我痴迷,但應讓我感到安寧。每次回到家,就像回到一個鐵騎堅兵都無法撼動的堡壘,讓我感到徹底的安全,在這個家的範圍里,我不用提防任何人,我可以放心地將自己內心最深處的秘密分享給她,沒有一絲保留,無論這些秘密多麼陰暗多麼罪惡,我都能坦然無懼地告訴她,她……應該與我的靈魂融合在一起,她就是另一個我,我也是另一個她。若失其一,必不獨活。」

張懷錦神情也漸漸陷入失神,喃喃道:「世上有這樣的女子么?能夠完完全全與你契合的女子……」

「或許有,但我錯過了,或許沒出現,她終將出現,或許不存在,我孤獨一生亦可,畢竟我從來不曾期待過,也就無所謂失望。我已對生活妥協了太多,命運如何對我不公,我亦咬著牙承受,但這一點上,我不願再妥協了。」

……

興慶宮,花萼樓。

顧青的詩傳遍長安,終究不可避免地傳進了宮裡。

一大早高力士便將一張抄錄下來的紙捧到李隆基面前,李隆基看了半晌,大笑道:「好詩!喜我大唐又多了一位才子,《觀李十二娘舞劍器行》,好!去年千秋節上,朕見過李十二娘舞劍,當時朕亦很欣賞,只覺李十二娘氣勢雄厚,劍勢疾若驚雷,言語難以形容,沒想到顧青將李十二娘舞劍作得如此貼切傳神,當真妙極。」

高力士笑道:「恭賀陛下,此應是陛下所創盛世的功勞,唯太平盛世方有名士才子輩出,他們皆是應盛世之氣運而生,而創造這等大氣運者,千古以還,唯陛下一人矣。」

這記重量級馬屁拍得李隆基從內而外的舒坦,指著高力士哈哈大笑:「高將軍,你也越來越油嘴滑舌了,跟誰學的壞毛病?」

高力士急忙道:「陛下,老奴說的每句話皆是發自肺腑,絕無一絲摻假。」

李隆基笑著屈指彈了彈手中的詩,道:「定是跟顧青學的吧?小子年紀不大,才情不凡,一手逢迎的本事也是爐火純青,他為娘子作的詩,還有燒的孤品貢瓷,還有『閉月羞花』,嘖!逢迎這般本事,真是了不得,天生做官的料。」

說起顧青,高力士躬身輕聲道:「陛下著老奴查顧青此人,蜀州已有了回信……」

李隆基挑眉:「哦?這麼快?說說,顧青究竟是個怎樣的底細。」

「顧青從出生便被父母遺棄在蜀州青城縣石橋村,是無父無母的孤兒,當年他父母丟下他離開時,留了些錢財給村民,村民純樸,用這些錢財將顧青養大,而他父母將他遺棄也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

「顧青的父親名叫顧秋,母親崔玉娘,二人祖籍不詳,難以查證,他們皆是遊俠,行所謂『行俠仗義』之事,實則多有不法之舉,官府可查的人命案有十幾樁與此夫妻二人有關,當年遺棄顧青是因為夫妻在外有不少仇家,怕仇家找上門害了幼子性命,故而狠心將其留在石橋村,而夫妻二人則高調來了長安,吸引仇家的注意……」

李隆基半闔雙目,緩緩道:「倒是有護犢之心。」

高力士笑道:「顧秋與崔玉娘二人十幾年前來長安,老奴查了一下,發現這對夫妻人緣特別好,當時的權貴官宦和平民遊俠他們似乎對顧家夫妻頗為相惜,夫妻在長安暫居不過數年,卻交了不少朋友,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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