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東風吹雨入長安 第一百二十四章 隨遇而安

來長安第一天,認識了三位長輩,來長安第二天,得罪了宰相李林甫。

顧青覺得自己應該寫一本《長安日記》,日子過得如此驚心動魄,實在太值得紀念了,然而一想到寫日記的除了雷叔叔之外大多不是什麼好人,再說自己的字太丑,顧青遂放棄。

周倉曹愁眉苦臉站在旁邊,見顧青一臉無謂的樣子,不由愈發焦慮。

這位到底是心大還是胸有成竹?出了這麼大的事,居然一點也不急。

「顧參軍,下官說了那麼多,您應該知道後果了吧?」

「知道,可能會死。」

周倉曹嘆道:「不是『可能』,是一定會死。這位盧公子可是睚眥必報之人,您趕緊想想辦法吧。」

顧青無所謂地道:「揍都揍了,我又鬥不過李相,能有什麼辦法。」

「難道在這裡等死?」

「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了,我們可以逃啊,逃離案發現場不就沒事了嗎?」顧青笑道。

周倉曹快哭出來了:「逃到哪裡?下官好好的官當著,轉眼變成官府通緝的要犯,下官……真的好失落!」

顧青笑道:「好了好了,逗你的。你先回屋子等著,做好蹲幾天大獄的準備,幾天以後就沒事了,死不了的,我也得抓緊時間做點準備。」

轉頭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盧承平,顧青道:「這位盧公子先讓他躺著吧,他太勞累了,應該多休息。」

周倉曹遲疑道:「不叫醒他么?」

顧青嘆道:「叫醒他後他又要拔刀,我難免又控制不住自己把他揍暈,冤冤相報何時了,往事知多少……」

……

顧青出了左衛府,回到客棧,郝東來和石大興不在,或許出門打聽長安商界的情況去了,顧青從屋子裡翻出了一壇從青城縣帶來的高度酒,心中暗嘆運氣好,原本打算用來路途解悶或是與友人同飲,沒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場。

取了酒,顧青再次回到左衛府,特意繞過後院,找到了李光弼的屋子。

李光弼坐在屋子裡,面無表情地瞪著他,顧青尷尬地笑。

顯然剛才發生在後院的事李光弼已經知道了。

兩人對坐良久,李光弼悠悠道:「你昨夜還說過,你是老實本分人,不會招惹是非,現在你把這句話再說一次,我很喜歡看你說這句話時厚顏無恥的表情。」

顧青笑道:「純粹是意外,小侄也沒想到長安人這麼難惹,一言不合便動手……」

「為何我聽說的是你一言不合對別人動手?盧承平可碰都沒碰到你。」

「碰到了,他的臉碰到了我的拳頭……好吧,從青城縣來的人其實也很難惹,是小侄衝動了。」

李光弼眼中有了笑意:「你為何不爭辯對錯?我聽說是盧承平辱罵你在先,從這點來說,你似乎佔了理。」

顧青搖頭:「事已發生,我從不喜爭辯對錯,無論是對是錯,該來的後果終究會來。」

李光弼哼了哼:「顧青,你有沒有別的本事我目前看不出,但你惹禍的本事我總算親眼見識了,要麼不惹,一旦惹禍便是滔天大禍。你可知盧承平是什麼人?」

「動手以前不知道,動手以後知道了,他後面站著他爹,他爹後面站著李相。」

李光弼頭疼地揉了揉臉:「可真是麻煩了,我們武將與朝臣甚少來往,我若去求情,不知李相可賣面子……我去托托門路吧,大不了搬出我柳城李氏的名頭,我家雖是契丹族,但也是名門望族,李相或許能給幾分薄面。」

顧青笑道:「無須李叔叔出手,小侄此來並非求助,而是請李叔叔幫兩個小忙。」

李光弼挑眉:「嘴硬么?這般時節了還不願求助,你父母可沒你這般不識時務。」

「李叔叔寬心,小侄並非不識時務之人,只是眼前的麻煩小侄能解決。」

「如何解決?需要我做什麼?」

「首先小侄想請李叔叔保我性命,不出意外的話,我或許馬上要下獄了,我是左衛的武官,下獄應是左衛的大牢,我下獄之後請李叔叔與大牢打聲招呼,莫讓盧承平找人在獄中把我害了。」

李光弼笑道:「難得你心思細膩,居然想那麼遠,行,這是小事,左衛里的事我還算是能說上話的。」

顧青笑道:「小侄下獄後,李叔叔保我三日性命便足夠了。」

「為何只保三日?」

「三日以後,我會脫困,再說,小侄不能讓李叔叔與李相對立,能保我三日便是大恩了。」

李光弼點頭:「此事我答應你。」

「其次,以李叔叔左郎將的身份,應該能入宮面聖,我想請李叔叔送一壇酒入宮,獻給當今天子和貴妃娘娘。」

說著顧青將那壇高度酒拎到桌上。

李光弼露出饞色:「這酒……」

顧青雙手抱住酒罈,苦笑道:「李叔叔高抬貴手,這酒您不能喝,您喝了它我就沒命了。」

李光弼悻悻道:「我豈是貪杯之人!說吧,送壇酒入宮是怎麼回事?難道一壇酒就能救你的命?」

顧青笑道:「請借紙筆。」

李光弼狐疑地扯過桌上的紙筆給他。

顧青沉吟片刻,然後刷刷寫下兩行詩,吹乾墨跡後遞給李光弼,笑道:「陋字粗鄙,見笑了,見笑了……」

李光弼接過,首先脫口贊了一聲:「好詩!」

接著李光弼才注意到顧青寫的字,頓時露出無比嫌棄的樣子,雙手捧著紙的姿勢也立馬變成了兩根手指拈著,還翹起了蘭花指,彷彿拈著一坨奇臭無比的粑粑……

比宋根生的反應強多了,至少沒有當場嘔吐。

「賢侄這字……」李光弼沉吟,似乎在組織措辭給顧青找台階下。

顧青不自量力竟厚著臉皮湊上來問:「如何?」

李光弼搜腸刮肚尋找讚美之辭,最終放棄地嘆口氣,盯著顧青的臉緩緩道:「賢侄的字,果真是見笑了。」

顧青深呼吸,默念清心咒,李光弼不是宋根生,李光弼不是宋根生,打不過,打不過……

「一壇酒,兩句詩,獻給陛下就能解此困局?」李光弼好奇地道。

「只是讓陛下和貴妃娘娘想起我這個人而已,若想起來了,我這條命便算保住了。」

地位不同,看待麻煩的態度也不同。

小人物遇到麻煩覺得天都塌了,人生從此絕望,同樣的麻煩在大人物眼裡不過淡淡一句話便輕鬆解決。

顧青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籌碼不多,但他犯的事其實也不大,說穿了不過是兩個年輕人打架,只要在李隆基和楊貴妃面前刷一下存在感,再加上這壇酒和兩句詩,麻煩大概率能被李隆基一句話解決。

只是以後與盧家父子結仇難免了,那是以後的事。

李光弼將信將疑,但還是點頭道:「你去吧,若你的法子不管用,我再尋別的法子幫你,你父母當年在長安亦認識不少權貴,你若因這點小事而死在長安,未免可笑了。」

顧青回到左衛府後院的屋子裡,門前躺著的盧承平已不見人影,顯然醒來後跑出去搬救兵去了。

顧青氣定神閑地坐在屋子裡等著,沒過多久,一隊身披鎧甲的武士在一名武將的帶領下走進來,進門便盯住顧青,冷冷道:「你是錄事參軍顧青?」

顧青暗嘆來得好快,看來盧家父子在長安城委實有些勢力,於是顧青整了整衣冠,道:「是。」

武將語氣毫無感情|色彩,冷漠地道:「奉左衛長史之命,鎖拿錄事參軍顧青下獄,拿下!」

話音落,兩名武士便要上前揪住顧青的胳膊。

顧青皺眉,忽然從腰間扯出李隆基欽賜的銀魚袋,朝眾人亮了一下,道:「未經左衛大將軍親判,我仍是正八品錄事參軍,我手上是聖天子欽賜的銀魚袋,你們敢對我無禮?」

眾將士一愣,武將猶豫了一下,道:「不鎖你,你自己跟我們走吧。」

在將士們的看押下,顧青自己走進了左衛的大牢。

大牢並不大,裡面關押的大多是一些犯了軍法的將士,顧青獨自被關在一間牢房裡,剛進去就被一股惡臭熏得腦子發暈。

想到要在這樣的環境里待好幾天,顧青愈發難受了。

若時光倒流回到上午,他還會不會揍盧承平?

想來想去,顧青還是會毫不猶豫地揍他,或許會揍得更重。

兩世為人,或許有些人有些事會逼得他不得不妥協低頭,但盧承平這種小人還沒資格令他低頭。

坐在牢房的角落裡發獃,沒多久便有兩名穿著鎧甲的武士走進來,他們的手上握著鐵尺,目光不善地打量著顧青這件牢房。

顧青看到了他們,面色冷漠地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兩人正要打開牢房的鎖,忽然又匆匆進來一名武士,在二人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二人臉色一變,急忙收起鐵尺,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顧青鬆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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