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恢複中原 第601章 都烈,過不好年了

李洛破例取消今年的除夕宮宴,也讓群臣難得的陪家人吃除夕家宴。

天子皇恩浩蕩,除了讓臣子陪伴家人過年,還按照官爵品級,賞賜了鯨魚肉、魚翅、南洋燕窩、雪糖、紅薯、東州參等貴重之物,以及各地風物貢品,算是體恤臣子。

兵部尚書都烈的侯爵府中,此時也其樂融融的在過年。

要說都烈家,那可是讓很多人羨慕的元從勛貴啊。誰不知道,都烈父子是最早跟隨陛下的元從?

當年,天子龍潛江華,最先慧眼識真龍,景從效力的人,只有六人。這六人就是都烈父子,烏圖父子,還有虎古和光夏。

元從中的元從啊。

如今,光夏已經戰死數年,這元從中的元從,就剩五人了。

都烈家和烏圖家,乃是大唐唯二的一門雙爵。

都烈本人是縣侯,官居二品兵部尚書。其子顏隼是侍衛出身,爵封一等伯,如今也外放做了三品營帥。還有他的女兒顏嬋兒,也官居內政府宮庶令,四品女官,是皇后陛下身邊的紅人。

可以說,都烈一家三人為官,簡直紅的發紫。

此時,顏隼和顏嬋兒也都回到家中過除夕。

都烈身披一件皇帝賞賜的黑狐大氅,坐在畫堂中的火爐前,一邊打算盤核算著朝廷年後招募新兵的花銷,一邊不滿的抬頭看了他那高麗娘子一眼。

她娘子也在打算盤。

只不過,都烈是把差事帶回家裡做,算的是兵部的公賬。而他娘子,算的是顏府的家賬。

「你能不能不要再打了?噼里啪啦都是你的算盤聲,擾的老夫打錯了。」都烈重重放下算盤,「家宴快要備好了,你也不去張羅祭祖,這都除夕了,還算什麼賬目!早知如此,就不該教你打算盤!」

「你這憨貨,說的什麼渾話!」已經貴為二品誥命的娘子也重重一拍算盤,「許你算,就不許老娘算么!忒也霸道!」

都烈怒道:「老夫算的是朝廷招募新兵的帳,這可是公事!你搗什麼亂?」

誥命夫人也不假辭色地說道:「你算公賬,老娘自算私賬便是!明日就是洪武五年了,可府中的賬目還沒核完,老娘不算誰算!你們父子三人只管做官,可算過一次家中賬目?」

都烈哼了一聲,「那是你自找的。管家算的不比你清楚?你偏要不信別人,非要自己再核算一遍,多事!」

夫人冷笑,「老娘多事?哼,今日除夕,你道俺願意折騰?」她指指賬本,「俺覺得數目不對!」

數目不對?

都烈一愣。隨即就明白,這不是沒可能。

他娘子雖然識些字,會算賬,可都是自己教授的。說起來,她就是個沒見識的鄉下女子。可她有一個好處,就是細微之處不糊塗。

尤其是錢糧之事,很難被糊弄。

「你且看老娘的。」誥命夫人說了一句,就沖著堂外喊道:「把他們幾個都叫進來,老身有話問!」

不一時,三個中年男子就神色恭敬進來,先是下跪行禮道:「小人見過君侯,見過夫人。」

這三人,就是都烈府上的莊園管事了。他們雖然不是奴隸,卻是侯爵府的家臣,相當於後世的職業管家。

唐廷的封爵制度,既秉承唐宋,又學秦漢,某些方面又用先秦。這家臣制,就是學的先秦。

先秦時代,封臣的最低等級是大夫,大夫有家,所以其家吏被稱為家臣。家臣由「士」擔任,與大夫屬於僱傭關係和主僕關係,但家臣不是奴隸,隨時可以「離家」另找飯票。大夫也隨時可以讓其捲鋪蓋滾蛋。

大唐的貴族家臣也是如此。他們的名目,禮部都有所統一。比如管理莊園收成的家臣叫司田,管理奴隸的叫司奴,管理賬目的叫司計。

這些家臣的服飾,都有一定要求。他們雖然不是朝廷官吏,不吃朝廷俸祿,可也要紗帽,穿類似官服的藍衣,如今民間俗稱「藍衣倌兒」。

之所以統一名目,當然也是規範大唐貴族的管理,形成具有東方特色的貴族制度。目的是讓貴族成為帝國和皇室的藩籬,也成為傳承華夏傳統文明和禮儀風範的載體。

所以,唐主對大唐新貴既待遇優厚,又期待很高。他和皇后專門制定《爵典》,要求貴族階層遵循天道臣道人道。貴族不但要學習文化,還要尚武重藝,要成為道德典範。

所謂家臣制度,就是《爵典》產生的。

這三個侯府家臣,本來都是神色自然,可是當他們看見主母娘子的冷笑,臉色頓時有些不自然了。

「齊司田。」都烈夫人看著一個紅鼻子,「你倒是當著君侯的面再說一遍,今年莊田如何?」

紅鼻子家臣身子微微一顫,拱手說道:「稟夫人,稟君侯。咱們侯府,八千畝地的爵田,雖說是好大一處莊園,又都是上等田,可荊州今年年景不太好,雨水多了些,平均畝產只有兩石一斗,加上損耗,也就一畝兩石稻穀。一年兩季共是三萬兩千……」

「好了。這個老身心裡有數。」誥命夫人打斷齊司田的話,「不說君侯的侯爵莊田,但說伯爵莊田,五千畝也是上田,為何只收了一萬七千石穀子?不應該是兩萬么?」

誥命夫人目光爍爍的盯著紅鼻子家臣,透著危險的氣息。

侯府並沒有分家。除了家主都烈的侯爵莊田,還有一等伯顏隼的五千畝莊園。顏隼的田也是上田,也在荊州,為何平均畝產差了這麼多?

事實上,都烈夫人很少過問兒子的莊園賬目。畢竟,兒子是成了家的,自有兒媳錢氏負責。可是想不到今日查了查兒子莊田的賬目,竟然發現不對之處。

紅鼻子家臣笑容一僵,「好教夫人知道。伯爵官人的五千畝莊田,雖然也是上田,也在荊州,卻和侯爵莊田隔了幾十里地。今年雨多,伯爵莊園位置更低,積水太多,所以畝產更低,只有一畝一石七斗。」

「休要欺我!當老身老糊塗了么!」都烈夫人大怒,「就隔了幾十里地,兩個莊子的畝產,怎麼就差了這許多!說!還有三千石穀子去哪了!」

紅鼻子家臣撲通一聲跪下,「君侯!夫人!哪裡還有三千石穀子?兩個莊子共四萬九千石穀子啊,小人怎敢胡亂報賬?」

他一指傍邊的商人模樣的胖家臣,「君侯,夫人,王司計可是核查過的,真的只有四萬九千石穀子啊!」

都烈夫人又看向胖胖的王司計,眯著眼睛,「你到是說說,真是這麼多?莫怕,只要你說話,就算有什麼老身也會從輕發落。」

都烈夫人這麼一折騰,頓時驚動了闔府奴僕,更是驚動了顏隼和顏嬋兒。兄妹兩人來到畫堂,看到這一幕都是皺眉。

母親做什麼?家宴馬上要開席了,為何大過年的還要說這些?

「夫君。」顏隼之妻錢氏小心的走過來,「母親因何而怒?」她是大儒、禮部侍郎錢選之女,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

顏隼道:「似乎是因為莊園的賬目,有什麼不對。」

錢氏聞言,頓時有點忐忑。因為,她作為少夫人,從來沒有主動管理過賬目。難道是因為自己只顧琴棋書畫,讓誰鑽了空子?

卻聽那胖胖的王司計道:「稟君侯,夫人。齊司田所言不差。兩個莊子的實際收成,都是小人去查過的。幾萬石穀子的大事,小人怎敢聽他一面之詞就做賬呢?」

「伯爵莊田雖然和侯爵莊園只隔了四五十里,可收成的確差了不少。縣衙和鄉村公所的畝產數目,小人都是查過的。」

他說完,就從懷中掏出一張單子,「這是小人抄錄的沔陽縣財稅房的數目,各鄉各村,收成都不盡相同。另外,穀子收割時,小人就在沔陽,兩個莊子的莊稼如何,小人還是能看出差別的。」

都烈夫人拿過單子,隨便瞟了一眼,冷笑道:「你們說,伯爵莊田的積水太深太久,那出產的魚應該更多才是。可是你們報的魚賬,卻兩個莊子都一樣!這又怎麼說!」

「老身也是種過田的鄉下人出身!陛下和娘娘提倡稻田養魚,這一畝地,怎麼也有四五十斤!今年雨水多,伯爵莊園的田積水深,魚兒應該比去年更多才對。五千畝,怎麼也有三十萬多斤魚!」

「可是你們報的賬目,兩個莊子的稻穀畝產不同,可魚產偏偏又差不多,這不是出鬼么?伯爵莊田的魚,只有二十來萬斤,和去年差不多。呵呵,可今年又說雨水多,魚產反而不漲。」

「老身估摸,兩個莊子,魚產起碼少了二十萬斤!二十萬斤魚,那可是幾千銀圓。哼,這麼多魚,你們賣給誰,一查就知道,還不說實話么!」

「糧食是大唐專賣,私人不得買賣,所以你們沒有打穀子的主意,卻打了魚產的主意,對不對?你們以為,主家只關心畝產,不關心魚產?嗯?你們尋思少夫人不愛俗務,就敢作假?」

齊司田和王司計頓時臉色慘白,身子忍不住顫抖起來。

都烈一看兩人神色,頓時心中再無懷疑。

大唐兵部尚書、沔陽縣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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