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恢複中原 第523章 這孩子,可憐

「娘親,如今便如籠中之鳥,這座廢宮,就是監牢,兒就是忽必烈控制中原的一顆棋子,這可如何是好啊?」

母子兩人抱頭痛哭之後,趙顯憂心忡忡地說道。

全太后也無計可施,她想了半天,「二哥如今畢竟有名分大義在手,暫時委曲求全,靜觀其變,徐徐圖之,總不至於性命之憂。為今之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兒須先忍耐,萬事讓著他們。」

「你千萬不要貪戀權柄,那隻會適得其反。你只要求享樂,他們多半也會應承,起碼飲食用度能說得過去。」

趙顯點點頭,「兒記下了。娘親,留夢炎說,他給娘親上了書,立後選妃?」

全太后苦笑道:「可不是么?這人選他都定好了,皇后叫張淇,你道是誰?」

「張淇?她是何人?」趙顯心中感到不妙,覺得這張淇一定不簡單。

全太后嘆息,「她就是張弘范的女兒!她父親死在李洛手裡,你明白了吧?」

什麼?

趙顯要是再不明白,就是白痴了。

張淇和唐主李洛有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元廷派她來當自己的皇后,當然是防止自己投降李唐,逼著自己和李洛對抗到底,死心塌地的效忠蒙元。

這一手,當真是既高明,又無恥。

全太后繼續說道:「這皇后人選,留夢炎當然無權做主。可貴妃的人選雖然沒有定,但留夢炎還是能定的。娘估計,這貴妃多半是留夢炎找的人。」

趙顯枯坐無言,但覺人生在世,殊無意趣,還不如天上的飛鳥自在。

「來生來世,再不生於帝王家!」趙顯心中滿是悲涼。他已經可以想像,張弘范的女兒當了皇后,自己會過什麼樣的日子。

在外朝是傀儡,回到寢宮,還是傀儡。內外都是傀儡。

這古往今來的傀儡皇帝,起碼還能在自己的後宮直起腰桿,可是他呢?

……

「老相公回府了!」

留夢炎的馬車一到平章府,立刻呼啦啦湧出一群人,攙扶的攙扶,拉馬的拉馬。

接著,留夢炎就在簇擁之中進入華麗堂皇的平章府。

「來呀,在花園擺酒,老夫要……微醺入竹席,夏晝追清夢。」留夢炎心情舒暢的下令,一個花園午睡都說的這麼清奇。

「喳!」一群家僕立刻領命。

當真是出則輿馬,入則高堂。堂上一呼,階下百諾。

在大都的時候,留夢炎雖然是漢官之首,從一品大員,卻沒有多少實權。可是現在,他是平章軍國重事,執掌大權,是宋國真正的當家人。

當然,這一切都是大汗賜予的,大汗也隨時可以收回去。所以,他必須要一心一意忠於大汗。他已經不容於李唐,只能對大元效忠到底,以保持留家的榮華富貴和身家性命。

這平章府,之前是河南江北行省平章官邸。河南平章奉詔北歸後,就留給了留夢炎。

這座官邸雖然規模遠遠比不上趙顯的皇宮,可是住著舒服多了。

須臾間,後花園中的池邊柳蔭下,就設置好了酒菜,兩個嬌艷的女子正在伺候留老相公飲酒,兩個丫鬟伺立背後打扇,還有十幾個絲竹班子,在奏樂助興。

此時已經五月下旬,天氣炎熱,夏蟬嘶鳴。留夢炎喝一口小酒,吃一口菜,再喝一口冰鎮酸梅湯去去暑氣,當真愜意無比。

眼見園中綠樹如茵,夏花緋紅,蝶舞蜂飛,耳聽絲竹管弦悠悠,留夢炎不禁詩意大發,持杯開懷的開口吟道:

白首蒼顏復漢家,

且將詩酒思年華。

故都喜迎鳩杖客,

芳園猶開海棠花。

南北幾度曾拜相,

殿閣今日再宣麻。

等閑怎知老臣心,

但盡餘暉趁晚霞。

這詩中的自得之意自不必說,而不為世人理解的委屈之情也流露無遺。

「恩相好詩,好詩啊!這百年之後,青史自有公論,恩相曲折救漢之心,昭昭日月,莫度感佩萬分!」一個清朗的聲音說道。

隨即,留夢炎面前,就出現一個年約三十,英氣勃勃的男子。

此人正是留夢炎最青睞的心腹,也是他夾袋中少有的人才:莫度。

「哈哈,悔之你來的正好!陪老夫小飲數杯。」留夢炎一見到莫度,頓時高興起來。

莫度是幾年前逃難到大都的南方豪族子弟,能文能武,而且精明幹練。他當初投靠自己,送了很多字畫金銀為禮,出手大方,而且出了不少好主意,很是得力。

於是,給自己做了兩年幕僚之後,自己就保舉他為保州州同,僅僅一年又升了知州。莫度知恩圖報,大小年節和壽辰,禮物不斷。

這次河南的蒙古色目官員北歸,而河北的漢官也有很多南調。莫度聽說自己過黃河,主動辭去保州知州官位,跟隨自己南下,此時還沒有官職。

留夢炎培養推薦的人也不少了,可像莫度這麼能幹,又這麼知恩圖報的,卻很少。

所以,留夢炎早就視莫度為心腹,很多事都和他商量。尤其是留夢炎的幾個兒孫都在大都,也只有莫度這個門生值得信賴了。

「恩相。」莫度親自給留夢炎斟酒,「恩相雖然芳園飲酒,看似愜意,可實則憂國之情發自肺腑。莫度還請恩相寬心,能為之則為,不能為之,不如北歸。倘若不能力挽狂瀾,也要周全闔家之安。」

留夢炎呵呵笑道:「悔之還是如此爽快。的確,老夫擔憂大宋不能長久,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你剛才說甚麼曲折救漢,可謂深知我心。唉,這世間知我者能有幾人吶。」

莫度正色道:「知我罪我,其惟春秋。恩相不必在意後世物議,不是局中之人,安知局中艱難啊。這坐而論道誰不會?世人之所以求全責備,那是缺了換位思謀之心。」

換位思謀?留夢炎聞言不禁頷首,「這換位思謀說得好。悔之不時有妙語警言,可知腹有錦繡。只可惜時事維艱,難以一展心中抱負啊。」

莫度苦笑:「莫度流落北地,幸得恩相賞識,這才能夠忝居五品牧臣,也算主政一方,不虛此生了。恩相待我如父,莫度已經知足。」

留夢炎點點頭,忽然突兀地問道:「你覺得偽唐如何?」說完一指南方。

莫度嘆息一聲放下酒杯,滿臉不甘之色,「偽唐雄踞南方,其勢猶勝春秋庄王之楚,南朝劉裕之宋,咄咄逼人,虎視中原。自古以南伐北者,莫若偽唐之強也。」

「偽唐滅我莫氏宗族,父兄死難,女眷為奴,度與偽唐不共戴天。可就事論事,偽唐真有一統中原之力。光靠大宋,是絕無可能對抗偽唐的啊。」

莫度說完,悶悶不樂的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滅族之傷,難以掩飾。

「雖說朝廷派了使臣去南方求和,但李洛必定不允。為今之計,只有鐵心侍奉大元,元宋結盟共進退。依仗大元之鐵騎,大宋之民心,一起攻略偽唐,才能保大宋社稷。」

「大元之鐵騎,大宋之民心。說的好!」莫度的話句句說到留夢炎的心上,「以悔之看,官家如何?」

莫度一笑,「官家年輕氣盛,血氣方剛,不會理解恩相的苦心。他一定在腹誹恩相攬權。卻不知若非恩相主動操勞,這大宋一天都撐不下去。」

「如今中原民心漸漸歸附,百姓開始稱頌官家,卻不知都是恩相的功勞。那些愚民不知,要不是恩相,大元怎麼會還了中原,復立大宋?他們怎麼能減稅增田?」

留夢炎撫須微笑,心中頗為受用,「但為國事,為大宋,老夫受人非議也不在意。以悔之看,這朝中當務之急為何?」

莫度放下酒杯,「這減稅均田招兵等事,都已經在辦了。如今恩相主持朝廷,猶如攝政。可恩相缺了兵權,尤其是這京中宮中的禁衛兵權。」

「官家畢竟是天子,即便不理事,那總有名分大義。這京中的武將,難保沒有主動投效官家的。要是官家暗中拿到一點兵權,突然對恩相發難,那……」

留夢炎讚許的看了莫度一眼。沒錯,他擔心的,就是這個。

如今的宋軍,都是元軍兩淮漢軍改編的。他們既不是忠心的克爾欽軍,也不是哲里木軍,而是當年降元的兩淮宋軍。

本來就是宋軍!

大元對這支漢軍,也最不放心。這次倘若中原爆發反元大亂,這二十萬漢軍多半會反叛。

大元對這支兵馬雖然還有控制,但誰知道某個將領會不會暗中投效舊主趙顯?

這皇宮是一定要有自己的兵權的,不然自己這個平章軍國重事,就很可能栽在趙顯這個毛頭小子手裡。

任何時候,都不能小看皇帝的名分。哪怕這個皇帝是傀儡,也不能小看!

「悔之,你在高興麾下,曾做過百戶吧?」留夢炎問,「真是寧為百夫長,不做一書生啊。」他記得莫度曾經說起過在南方做過百戶。

莫度點頭,「恩相真是好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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