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恢複中原 第522章 官家用印便是!

由於即位很倉促,趙顯沒有準備冕服(朝服),只能穿著通天冠服主持大朝會。通天冠服可不是公服那樣大紅袍加烏紗襆頭,而是僅次于冕服的禮服。

說起來,這身通天冠服,還是在大都府庫中翻出來戰利品,他的主人是宋度宗。

趙顯穿著父皇的通天冠服上朝,心中不由酸楚萬分。

然而,群臣穿的則不是宋朝禮服,甚至不是公服,而是蒙元的質孫服。

沒辦法,太倉促了,根本搞不到以前的官服,別說朝服,公服都沒有。

這就顯得不倫不類,場面其實非常尷尬。

尤其是小朝廷的大臣,幾乎都是南宋降臣,他們可是熟知大宋輿服禮儀的,明知不對,無奈之下卻必須要將就。

幸好,大殿還是足夠氣派。御馬和御輦等都還齊全,黃麾陣雖然人數不夠,也有上千人。樂工也有兩三百,還是忽必烈借的。

大慶殿是嚴格按照禮制修建的「三墀殿」。從皇帝御座往南,共分為龍墀、丹墀、沙墀。

所以,整個大慶殿其實就是一個巨大的三級台階。皇帝的御座在最上面,第二層是龍墀,第三層是丹墀,最下層是沙墀。

龍墀上,要陳列御輦、御仗、御馬。

李洛如果在此,一定會感嘆,這才是真正的華夏宮殿,三墀啊!

後世很難想像,宋朝皇帝大朝,寶座兩邊還要陳列御車御馬,大殿上還要有數千人的儀仗樂工,那需要多大的宮殿啊?

能裝上萬人的三墀大殿有多大?自己想。反正和紫禁城所謂的三大殿根本不是一回事。事實上不光宋朝大朝會如此,隋唐大朝也差不多。

後世影視劇中,皇帝坐在高台上,下面就是一幫大臣,殿門一眼就能瞅見的情形,演明清戲還湊合,可要是演唐宋戲,那多半是扯淡了。

人家的金鑾殿可沒這麼小,也不是一塊平地加一個高台那麼簡單。

明清那是過家家,畢竟沒見世面,唐宋那才是真排場。

然而此時,大慶殿太大,一千多人在裡面比較空曠,尤其是深處陰暗一片,顯得很陰森。

樂工們的奏樂,不知為何怎麼聽怎麼不對味。大殿中舉行的唱禮,舞蹈朝拜,祝酒,展貢等程序雖然也對,可就是令人感覺有些詭異。

至於為何詭異,開始眾人也難以言說,但是隨著群臣下拜舞蹈,眾人才終於知道怎麼形容這種詭異了。

就像是一個本來死去多日的人……突然又像正常人那樣爬起來吃喝拉撒。

你說詭異不?

大宋亡國多年,突然就這麼活過來,當真如同死人詐屍。

就連十七歲的皇帝趙顯,此時也看不到多少高興的神色。

這個皇帝是忽必烈逼著自己做的,大臣們也都是降元漢臣充任的,宋軍也是元軍漢軍充任的。

他不過是個提線木偶,根本做不了主。就是新上任的宮中侍衛和宮人,也都是元廷派遣的。他這個皇帝,其實還是囚徒。

只是百姓不知道而已。百姓只知道韃子退出中原了,大宋復國,日子應該能好過些了。

這中原,看似是恢複大宋了,看似蒙元撤了,可實際上還是在忽必烈的掌控中。

忽必烈擔心漢人都起來造反,配合李洛北伐,就把中原丟給自己,讓自己來平息北地漢人的反抗,他好漁翁得利。

如今倒是好了,自己被忽必烈架在火上烤,這將來不測之險……

想到這裡,趙顯就如坐針氈,大殿中的所謂朝賀舞樂,竟然根本聽不進去。

他隱隱約約記得小時候,在臨安皇宮即位,那才是真正的朝賀啊。雖然當時他太小不懂事,可也能看出大臣們敬畏自己。

可現在呢?雖然他們在下拜舞蹈,可卻感受不到那種敬畏,有的只是敷衍和冷漠。

他們,不過在走過場而已。

趙顯乾脆閉上眼睛,懶得再看。

他煩了,累了,也怕了。

留夢炎等大臣敷衍了事的下拜,舞蹈,好不容易結束,這才鬆了口氣。

說實話,留夢炎如今還是忽必烈的臣子,他的任務,就是將趙顯握在手裡,挾官家而哄百姓,能維持就維持,維持不了,就逃到河北。

為了給偽宋面子,元廷也派了「使者」在觀禮,還向偽宋送了賀禮,恭賀「大宋復國」。

接著,兩國就簽訂了密約。密約規定,大宋不但向大元稱臣,還要約為父子之國,趙顯既尊忽必烈為君,也尊忽必烈為父。

然後,每年輸送「歲糧」兩百萬石,「歲帛」一百萬匹,食鹽三十萬石。大元不要金銀,只要糧帛鹽。

這當然是早就定好了的。

元廷要是直接統治中原,不但錢糧越來越難徵收,反元大起義還隨時會爆發,唐軍再北伐,那就全盤被動。

利用偽宋間接統治,這盤棋就活了。

別說百姓不是傻子不好糊弄云云,百姓識字的都沒多少,哪裡知道那麼多彎彎道道?百姓真有那麼高的覺悟,中原還能淪到這一步?

第二天,大朝會就馬馬虎虎的結束。趙顯還來不及休息一下,平章軍國重事留夢炎就進宮「奏請」,讓趙顯召開常朝,商議大事。

「留相公,近日朕連日忙碌,心力交瘁。而且朕年輕識淺,也不會做皇帝,這國家大事,留相公和諸位大臣看著辦就是了。」趙顯心不在焉地說道。

他並不傻,還是有點天分的,知道自己的處境。

「官家。」留夢炎馬馬虎虎的拱手行個禮,「官家是天子,怎能不理政務?人主之權,豈能盡委臣下呢?」

趙顯看著留夢炎道貌岸然的臉,心中怒氣勃發,臉上勉強笑道:「留相公老成謀國,朕相信留相公。相公只管放手去做便是,朕聽聞三代聖主垂拱而天下治,心中好生敬仰。」

「而且,朕今年不過十七歲,親政還早了點。朕就封留相公為攝政大臣,假黃鉞,全權處理朝政……」

竟是想做甩手掌柜。他很清楚,就算出面理政,也不過是廟裡的泥胎菩薩。

「官家何出此言!」流夢炎厲聲說道,「老臣非奸臣,怎能假黃鉞,擔任攝政大臣!我大宋三百餘年,安有攝政大臣之職!」

留夢炎感覺自己受到了傷害和侮辱,他不耐煩的對左右侍衛努努嘴,下令道:「準備肩輿起駕,伺候官家去垂拱殿。」

「喳!」幾個侍衛一起上前,皮裡陽秋地笑道:「官家,起駕了。」

趙顯嘆了口氣,只能乖乖的上了肩輿,升駕去垂拱殿。

垂拱殿是日常理政的大殿。此時因為荒廢已久而潮濕不堪,地面開裂處形成了小水潭,竟然還有小魚和蝌蚪在裡面遊動。

到了潮濕的垂拱殿,卻見百餘朝臣全都到齊了,儀仗也布置好了。

他們現在自稱宋臣,卻一個個穿著蒙古質孫服。這些大多都是當年降元的南宋大臣,此時重新做了「宋臣」,也不知道心中是何滋味。

「官家駕到!稱臣跪迎,賀!」一個曾經的元宮宦官喝道。

一百多人蔘差不齊的跪下,腦袋還沒觸地就抬起來,不咸不淡地喊道:「拜見官家……」

趙顯猶如被趕鴨子上架似的,扭扭捏捏坐上漆還沒幹的龍椅,也很敷衍的一抬手,聲音有些驚慌地說道:「平了身子……平身!平身!」

「謝官家。」大臣們簡單的道個謝,就直起腰杆子。

這些人當中,還是有想忠心趙顯,有心振興宋室的,但數量很少。大多數人都是在完成元廷的任務。

他們的家小,都還在河北!

「官家,均田令和減稅令已經下達半月,中原百姓都已經得知,民心歸附啊!這抗稅之火,已經越來越小了。」留夢炎首先出列奏道,有模有樣。

事實上,留夢炎說的是實情。

半月前,偽宋一到開封就下詔均田,減稅,賑濟。又宣布中原恢複,同時各地蒙元色目官員紛紛北歸。

這一招好生厲害,北地漢人原本越演越烈的抗稅之火,頓時開始偃旗息鼓。

不但縣城中的達魯花赤走了,就是村社中的蒙古保長也走了,做主的都換上了漢官。這說明,韃子真的走了啊,中原算是恢複了。

原本有徵稅之權的豪紳,也沒有權力徵稅了。

原先遍布中原的牧場和投下領地,竟然說要分給百姓耕種。只要能種地,就會有地種。

詔書還說,今後按田畝徵稅,只征三成。其他雜稅,一概廢除。說是什麼攤丁入畝。

三成正稅,當然不低。可要是沒有其他雜稅,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要知道,他們當初正稅加雜稅,最後要繳納七成,雜稅其實更狠,是正稅的好幾倍。

官家說廢除一切雜稅,只征三成正稅,負擔比以前輕了一倍不止,為何還要造反呢?

所以,北地漢人的反元心氣,因為「中原恢複」和均田減稅,就彷彿熊熊烈火被澆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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