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駐馬東瀛 第305章 父女夜議……生番出山

林必舉道:「啟稟夫人,微臣將三萬多日國青壯分成十幾隊,不讓他們集中。倘若將他們全部用來修建洛寧城,那他們一旦鬧事,就很危險了。所以才分開處理,反正修城,開荒,建房,種地都需要人手。」

「夫人之前說,讓日國女子和將士們配對,以安軍心,這自然是極好的。讓日國苦力為軍屬之家代耕田地,也是極好的,只是,只是……」

崔秀寧皺眉道:「只是什麼?你但說無妨。」

林必舉苦笑道:「海東適婚女子比適婚男子少的多,這批日國女子剛好可解燃眉之急。可是,倘若和將士配對之後,再讓日國青壯代替軍屬耕種,那麼,臣擔心會發生羞恥之事。畢竟,將士平時都在軍營,其妻是日國之女,為其耕種的卻是日國之男,那麼……」

雖然林必舉沒有再說下去,但所以人都明白了。

真是這個道理啊。林上卿這話算是老成謀國之言。

你想,女主人是日國女子,為她耕種的是日國男子,又是同族同鄉,又方便相處,而丈夫是異族,平時都在軍營。那麼,時日一長,有多少唐軍會變成綠軍?這可不是小事。

崔秀寧笑道:「所以,國卿廨就不再安排日國男子代耕?」

林必舉尷尬地說道:「正是。」

崔秀寧道:「林卿的顧慮,我何曾沒有想過?但苦力平時為軍屬田奴,戰時從軍做輔兵,乃是唐侯親定的國策,為的就是提高戰力。怎麼能以噎廢食呢?」

李洛雖然痛恨滿清,卻很欣賞滿清的八旗兵制,八旗兵制非常符合人口少的政權,能最大限度的發揮戰力。天命年間,滿洲人只有三十萬,卻有六萬戰兵。原因就在於有大量漢人為奴,平時為戰兵耕种放牧,戰時當輔兵。

海東唐國人口也很少,但兵馬卻不少,兵民比例嚴重失衡,導致軍屬之家勞力急缺。軍屬家的田地缺勞力耕種,就會嚴重影響士氣。

倘若用努爾哈赤的法子,不但能很好解決這個問題,還能極大提高軍人地位,保持高昂的士氣,讓將士們心甘情願服役打仗,而不是想著回家種地。

所以,這個政策,是絕對不允許動搖的。

崔秀寧心裡雪亮。國卿廨的條陳中不再安排代耕,固然有林必舉說的這個「難以啟齒」的理由,但還有一個更大的理由,林必舉沒說。

另一個理由就是,文官們不願意看到武人的地位超然。

要知道,苦力代耕之策,只有軍中將士可以享受。文官可沒有資格。代耕的苦力,其實就是軍人的軍奴,使得軍人一躍變成小貴族,文官階層怎麼會願意?

這不是林必舉個人的私心,而是整個文官階層的私心。

崔秀寧很是感慨。難怪李洛說文官一定要壓制,不然很快就會騎到武人頭上。果然如此啊,唐國建立才多久?文官們就開始有團體私心了。

難道他們不知道,如今武力有多麼重要麼?當然知道。但他們認為,唐國武人的待遇已經很好了,沒必要拔到這個高度。武人待遇太高,於國於民於君,都不是好事啊。

崔秀寧雖然心裡不滿,卻也沒有隻斥其非,這不是林必舉個人的問題。換了是張必舉王必舉,也會這麼干。國卿廨的五位卿士,有三位是文官,三人聯合,已經能通過打壓武人的條陳了。好在條陳還需要她批准。

第一次,崔秀寧感到治國的艱難。所謂制衡之道,說起來大道理誰都懂,可要操作起來絕非易事。

「林卿,此事易爾。軍屬的田地,全部集中在一起,遠離其家屬。那麼,日國田奴也沒有機會接觸到軍屬了。軍士一旦退役,就換田。如此一來,就能兩全其美。」崔秀寧笑吟吟地說道。

什麼?

林必舉等文官心裡也有點發苦。田奴代耕之策,還是要執行了啊。唉,長此以往,只怕唐國將來武重文輕啊。

但是他根本不敢反對崔秀寧,只得趕緊說道:「夫人高明,是臣計短了,正該如此。」

崔秀寧想了想,覺得還是敲打一下文官們,免得讓他們以為自己一個女人好糊弄。

「如今這眼下啊,唐國要靠將士保衛。以後呢,唐國要靠將士打天下。再以後,還要靠將士守天下。將士們拋頭顱灑熱血,精忠報國,乃國之柱石,厚待一些才是道理。」崔秀寧鏗鏘有力地說道。

武人們這麼偉大的么?林必舉等文官們心中有些不以為然,卻不敢反駁,只能老實聽著。

而楊序等武將聽了卻很是感動。主公和夫人如此看重將士,我等更要努力才是。

崔秀寧繼續說道:「諸位千萬別忘記亡宋的教訓,殷鑒不遠,赫赫在目。我一介女流尚且明白,諸位難道不知么?為公而私,私而不私。為私而公,公而不公。」

林必舉等人聽到這些,心中惴惴不安,他們哪裡還不知道夫人察覺了他們的私心?想不到夫人如此年輕的女子,竟也這般精明啊。

崔秀寧並未怪罪他們,誰無私心?是人就有私心。關鍵在於,上位者要洞察臣下的私心所在,如何規避私心帶來的危害。

崔秀寧忽然問林必舉:「林卿是上卿,乃唐國宰相,可為何只是五品?」

林必舉知道崔秀寧的意思了,順著她的話回答:「因為我唐國只是海東一隅,小國寡民。所以即便是宰相,也只是五品。」

崔秀寧笑道:「區區侯國,即便宰相也才五品。堂堂大國,小小知府都是四品。所以,諸位要想做一品二品的大員,只能開疆拓土,讓小小唐國,變成煌煌大唐。這可開疆拓土,靠的不還是將士么?」

「夫人教誨的是,微臣慚愧。」林必舉很是汗顏地說道。

龔侃和崔牧這兩位卿士也出列說道:「微臣慚愧。」

楊序等武將也紛紛出列道:「微臣慚愧!」

文官說慚愧,武將也說慚愧。但兩種慚愧,含義卻截然不同。

崔秀寧便道:「那這代耕之策,就不走國卿廨了,以唐侯之命直接頒布令旨吧。」

輕輕一句話,就把對軍隊的施恩直接抓到手裡。

唐國目前是五卿共治,林必舉是國卿廨上卿,很多政事都是他和其他四位卿士商議後擬定處理條陳,再報給攝政夫人裁決。

每一份處理條陳,都必須最少有三名卿士通過,才能上呈。

崔秀寧認為處理的妥當,就照準。認為處理的不妥當,就打回重擬。

這種安排,把「綱」抓在君主手裡,把「目」交到臣子手裡,綱張目舉,相得益彰。如此一來,既對臣子放了權,又能確保君權的至高無上。臣子既能有效參政,君主又不會太勞累,還能集思廣益,補漏拾遺。

在唐國,以這種程序下達的政令,叫廷令。

但唐國典律規定,廷令不是最高等級的政令,最高等級的叫君旨。君旨是不經過國卿廨的命令,廷令必須服從君旨。

君旨還分幾種,對個人的稱為「敕旨」,對團體的叫「令旨」;對全體臣民的稱為「詔旨」,合稱「三旨」。

如此一來,就避免了明朝中旨的尷尬,強化了君主權力。

接下來,就是商談江南軍的安置。無非是授田授銜,成家婚配,訓練改編等事。

三萬五千江南軍,被正式編入唐軍序列。

這次朝會整整開了一上午,安排妥當很多政事軍事,崔秀寧才有點疲憊的回到內宅。

到了黃昏之時,崔秀寧又去了顏鐸的太公院,給義父顏鐸請安。

「我兒,你如今身懷六甲,行動不便,這晨昏定省就免了。」顏鐸被兩個侍女扶著下榻說道。

上次去遼東移民,顏鐸親自出馬,受了勞累,病了一場,到現在還沒完全緩過來。

要不是他身體底子好,這一病已經要了他的命。

「爹感覺今日如何?」崔秀寧親自給顏鐸沏了一杯茶。

顏鐸道:「爽利不爽利,也不打緊。為父年近七十,無所謂了。遺憾者只有兩件,一是沒見到孫兒出世,二是見不到吾兒恢複中原了。」

崔秀寧笑道:「爹休要說喪氣話。兒明年春就會生,爹還能健健旺旺活個十年八年,如何就看不到了?」

「哈哈哈。」顏鐸爽朗的大笑,「照你這麼說,倒是為父失言了。」孫兒明春出生,他應該能看到。但李洛恢複中原,他肯定是看不到了。

崔秀寧也有點黯然,以她看,義父的身體大不如前。兩年前還能挽弓射獵,現在已經拉不動了。

沒有義父的幫助,她和李洛絕對走不到今天這一步。甚至能不能活到現在,都是個未知數。

一旦義父去世,她肯定會很傷心。但是李洛,會更傷心。

因為李洛以前從未有過父愛,是義父彌補了李洛的一些遺憾。

「女子懷孕,一般會胖的。我兒卻沒胖,這對胎兒未必是好事吧?可要多吃點才成啊。」顏鐸有點擔心地說道。

崔秀寧笑道:「爹放心就是。兒可沒少吃,如今一個頂倆。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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