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海客談瀛洲 第十二章 柴田

自從這一次失敗的任務之後,方別就再也沒有向顏玉要過什麼新的刺殺任務。

畢竟連這麼好殺的人都殺不掉的話,也沒有什麼顏面去找什麼更強的敵人去試刀。

相反,方別重新開始在上井村砍柴。

砍柴,劈柴,賣柴。

每天周而復始,再也沒有什麼新的動作。

如果說有什麼變化的話,作為曾經從浪人強盜的手中保護過整個村子的強大少年,方別無形中也受到了更多的尊敬。

幾乎所有人見到方別都會尊稱一句方君。

不過其實也僅此而已了。

生活總是要一天一天地過下去。

畢竟有些時候,用來釣魚的魚竿,連鉤子都不用綁,魚兒就會自己咬上來。

「你就是那個方別?」有人來到方別的面前沉聲問道:「從浪人左兵衛手中拯救了這個村子的人?」

方別揮動手中的斧頭,砧板上的木柴再次從中間應聲分開。

「你找我做什麼?」方別問道。

他沒有抬頭。

「在下想向您挑戰。」那人沉靜說道。

方別抬起頭來,一眼便看到了對方腰間的佩刀。

來人生得高大俊秀,腰佩長刀,衣著利落,雖然沒有著甲,但是毫無疑問,對方是真正的武士。

所謂武士與浪人之間的區別,其實很簡單,那就是浪人無主,武士有主。

「那我認輸可以嗎?」方別問道。

對方搖了搖頭:「在下並不接受不戰而降的戰鬥。」

「那麼打贏你有什麼好處呢?」方別繼續問道。

對方瞬間愣了一下。

少年的腦迴路確實比較清奇並且功利。

架還沒開始打呢,就開始著重考慮打贏之後的收益。

對方躊躇片刻,然後拔出了腰間佩刀,只見刀鋒雪亮,寒光逼人。

「這是家傳寶刀吹雪,在下匆忙出門,並未攜帶重寶,只能以此刀為質。」那人恭敬說道:「倘若方兄能夠將在下擊敗,那麼在下就拱手將刺刀奉上,改日再登門送上重禮贖刀。」

「有意思。」對方的態度實在是太誠懇了,讓方別都有點挑不出來毛病,他只能看著對方:「你姓柴田?」

在東瀛,平常百姓是沒有姓的,只有武士才有資格擁有姓。

當然,另一方面就是因為姓這東西不是大家都有的東西,所以大家都不怎麼重視或者說過於重視,以至於許多東瀛的武士一生中會擁有許多不同的姓氏。

但是眼前這個武士的柴田,卻並不是普通的姓氏。

這是一個大姓。

「你怎麼知道?」對方被方別一語道破,一時間有些驚訝。

「你刀柄上刻著有。」方別看著他淡淡道。

對方瞬間尷尬起來,這麼簡單的事情居然沒有想到,確實有點糟糕:「是在下失察了,深感抱歉。」

「先不說這個。」方別看著對方道:「如果你輸了,你就把刀抵押在我這裡,隔日來贖。」

「那麼倘若我輸了,又該當如何呢?」

這位柴田家的武士聽到了方別的話,毫不猶豫地開口說道:「如果方兄輸了,那麼就還請方兄為我家主效力,共同平定亂世。」

「什麼時候平定亂世也成了一個理念了?」方別笑了笑,然後看著對方:「敢問閣下高姓大名?」

「在下柴田平二。」對方看著方別禮貌說道。

「那就叫你平二好了,這我就要問了,不是應該如果你輸了,我贏了,才證明我的實力,這個時候才應該請我為你家家主效力。」

「而現在如果你贏了我,那就證明我不如你,既然這樣,你家主大人又何必來請我這個敗軍之將為他效命。」

「這一切都感覺怪怪的。」

柴田平二一時間有些啞然。

更多的是氣惱。

他過來就是想向方別挑戰的,結果架沒打成,反而被方別順著問了這麼一二三四五下來,瞬間感覺非常不爽。

「那你想怎樣!」柴田平二忍不住大聲說道。「如果你想要羞辱我的話,那麼我就不客氣了。」

「果然還是年輕人,耐不住火氣。」方別笑了笑,當然另外一方面他知道,其實在東瀛平民與武士的階級差距極大,武士佩刀便是有當街斬殺的特權,是真正的殺人執照,所以說自己這個平民和他一個武士在這裡貧嘴,如果不是他來的時候接有命令,恐怕現在已經砍上來了。

不過既然這樣,那就更有意思了。

「算了,閑話少說,那就先砍過再說吧。」方別淡淡笑道,同時手握斧頭輕輕移步,向著柴田平二胸口砍去。

這一斧頭來勢洶洶,柴田平二吃了一驚,他剛好早已抽刀在手,急忙作勢橫刀攔住,再伺機進攻。

心中當然充滿了對於方別突然進攻的不屑。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方別的斧頭在即將觸及長刀的那一瞬間驟然下跌,讓早已經準備好了受力的他突然兩手空空,並且下一瞬間斧頭從下方撩起,力道大到了難以相信的地步。

只聽得一聲清脆的撞擊聲。

柴田平二手中吹雪名刀高高飛起,在空中反射著太陽的光輝旋轉著落地。

方別收回了斧頭,重新一斧劈落。

面前的木柴一分為二。

少年靜靜開口:「你輸了。」

柴田平二啞口無言。

這一瞬間,他連說對方偷襲都說不出口了。

方別突然的一斧算不算偷襲呢?勉強算吧。

但是方別本身就有提醒,那一斧頭也不算快,更何況柴田平二自己已經拔刀在手,理論上沒有什麼劣勢。

可兩個人只交手那一瞬間,方別就能夠一斧頭挑落他手中的長刀,要知道,斧頭可不是什麼輕巧靈動的武器,但是在這個少年的手中卻舉重若輕到這個地步。

柴田平二越想越覺得欽佩,不由翻身對著方別下跪——當然,在東瀛,土下座自然也是一種非常鄭重的禮儀。

但是使用條件卻相當地寬限。

柴田平二翻身跪在方別的面前,剛想開口,就聽到方別提前響起的聲音。

「既然你輸了,那麼刀我就收下了。」

「還有。」

「你可以回去告訴織田信長。」

「我暫時對他沒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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