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橫戈馬上行 第一百三十章 法場

廣濟奇站在囚籠之中,看著外面。

其實囚籠之外很是喧鬧,但是身在其中,卻感覺世界異常地寧靜。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這個囚籠還是廣濟奇主動鑽進來的,但是鑽進來之後,反而有了一些別樣的感覺。

階下囚,籠中囚,皆是囚徒。

但是自己現在身在籠中,心卻在籠外。

外面的一切喧鬧都和自己無關,那些張口叫喊著的人的面孔,一瞬間也感覺是那樣的模糊。

我是誰,我在哪裡,我又要做些什麼。

這樣想著的時候,囚籠的門突然打開。

一個軍士站在自己的面前。

「將軍請下來吧。」

他的聲音很輕。

但是很輕的聲音,卻將廣濟奇已經有些雲遊天外的精神給叫了回來。

牢門打開,便可以走下去。

面前就是法場。

監斬官自然就是胡北宗,法場之外站滿了人。

之所以監斬官是胡北宗,是因為廣濟奇怎麼說也是一個四品的大官,法場之外站著那麼多的人,是因為自己是個四品的大官。

還好廣濟奇沒有聽過某位姓袁的將軍的故事,他在擊退入侵的外族大軍之後,被自己的皇帝治罪,鬧市凌遲,而周圍圍觀的也是這樣一夥閑人,甚至有些人衝上來要生食其肉。

不過就算知道,廣濟奇也不會害怕。

每個人都會迎來自己的結局,自己也會迎來自己的。

但是在結局最終到來之前,他首先要做好自己。

現在唯一要考慮的事情就是,那伙倭寇究竟會不會因為自己而選擇法場作為他們發動的地點。

雖然這樣說起來有些好笑,但是那個倭寇首領,是真的可能會做出這樣事情的人。

正在廣濟奇這樣想著的時候,前方傳來了威嚴的聲音。

「台下可是廣濟奇?」

開口的人當然是胡北宗。

「正是末將。」廣濟奇抬頭看著台上的胡北宗,此時已經逼近正午,所以日光多少有些耀眼。

「你可知罪?」胡北宗冰冷說道。

廣濟奇低下了頭:「屬下知罪,但罪不至死。」

「國法不至死,但軍法呢?」胡北宗看著廣濟奇說道。

亂世用重典,軍法則令行禁止。

臨陣脫逃者,當然斬立決。

廣濟奇知道自己不是。

胡北宗也知道自己不是。

但是——石屏衛所全軍覆沒,自己孤身出逃,和臨陣脫逃又有什麼區別?

「當斬。」廣濟奇低聲說道。

「殺!」

「殺!」

「殺!」

廣濟奇話音剛落,周圍就傳來了人群的吶喊聲。

大家當然都喜歡看殺人。

看熱鬧的又哪裡會嫌棄事大。

「既然你已認罪,那麼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胡北宗深深看了廣濟奇一眼,然後靜靜從面前的簽筒中抽出來了一支黑色的令簽。

「將他帶上刑台。」

而在這一瞬間,一個聲音靜靜在嘈雜的法場上響了起來。

「慢著。」

廣濟奇回頭向著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看到了一個穿著白衣的男人。

他身材挺拔高挑,手中握著一柄長刀。

此時,長刀出鞘,刀上有著漂亮的逆十字紋。

廣濟奇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把刀——燕九說過,這把刀的名字叫做流櫻。

既然刀已經到了,那麼人還會遠嗎?

燕九獨自一人,提刀踏上了刑場,數名皂衣官兵挺著長矛迎了上去,燕九信手揮刀,那幾根長矛就被齊根削斷,連帶著那些官兵也踉蹌著後退。

他們驚恐地尖叫,尖叫的同時,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胸口平滑地裂開,鮮血瞬間如同噴泉一樣湧出。

人如同雕塑一樣倒下。

更加刺耳的尖叫發生在人群中。

因為這一切發生地實在太過於突然。

所有人都有劫法場的幻想,但是這種事情真實發生的實在太少了,因為有一個很明顯的論證就是,如果你能夠把犯人救出來,那麼你沒有必要等到馬上要行刑的時候才救。

如果你之前就救不出來的話,那麼行刑的時候你更救不出來。

只有一種情形除外。

就是燕九這種情況。

他們屬於剛剛得知消息,廣濟奇就要被送上法場,所以只能夠下了決定便匆忙趕來,趕來之後便匆忙動手。

但是這一幕,真的給廣大想要看熱鬧的百姓們形成了極大的刺|激。

有更多的官兵向著燕九挺槍而去,燕九單手握刀,信手揮出。

斷水式。

燕九曾經用這招斷水式與廣濟奇的橫掃千軍相抗衡,然後廣濟奇就飛了出去,但是當此時這一刀的對手是普通官兵的時候,下場就是一場屠殺。

官兵手中的長矛盾牌,根本就沒有辦法擋住燕九手中的流櫻長刀。

屍體向這裡兩邊委頓倒去,就好像秋天被收割的金色麥子。

燕九行走在分開的麥田中央,然後便已經走到了被綁著的廣濟奇的面前。

劊子手已經跑掉了。

燕九長刀伸出,指向廣濟奇的頭顱,然後笑了笑:「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你就沒有想過自己也會死嗎?」廣濟奇搖頭苦笑道。

面前是那柄鋒利的太刀。

只要燕九的長刀斬下,廣濟奇就會成為他的刀下亡魂。

不過廣濟奇出奇的一點都不緊張。

準確來說的話,其實剛才被人綁著推上刑台的時候,反而要更緊張一點,因為如果胡北宗打算假戲真做,他是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而現在燕九提刀在自己面前。

因為是第二次了。

一回生兩回熟,第二次就是老司機了。

「我不會死。」燕九看著廣濟奇說道:「你們神州還沒有能夠殺死我的人。」

這樣說著,燕九手中的太刀斬下。

鋒利的刀刃貼著廣濟奇的身體,然後斬斷了他身上捆綁的麻繩。

在這一瞬間,廣濟奇重獲自由。

但是重獲自由之後的廣濟奇真的一點都不開心,他甚至感覺繩子捆在身上的時候很有安全感。

畢竟,就算重獲自由,他也不會是眼前這個男人的對手。

其實狀態完好的時候不是,現在被捆了半天手腳酸麻又手無寸鐵的自己,肯定也不是對方的對手。

「不要夜郎自大。」不過嘴硬還是可以嘴硬的。

廣濟奇抬頭看著燕九:「大周很大,比東瀛大得多。」

「哦。」燕九百無聊賴地站在廣濟奇的面前,周圍沒有人敢靠近這個可怕的殺胚。

他從法場之外走來的時候,所爆發出來的戰鬥力實在太過於驚人,沒有人能夠在他面前站超過三秒鐘。

以至於現在,所有人都看著他在刑場中央,並且已經解救了即將被斬的廣濟奇將軍。

這種情況下,說他們沒有貓膩,誰信啊!

「我看你在大周也混不下去了,跟我回東瀛怎麼樣?」燕九靜靜向廣濟奇第二次發出了邀請。

因為是個人都能夠看出來廣濟奇確實混不下去了,都混到上法場的地步,這種情況下,正常人也要被逼上梁山,而很遺憾東南這邊沒有梁山,所以只有一個東瀛可去了。

「第二次。」廣濟奇嘆了口氣,看著燕九說道。

第二次,指的是這二次被擒住然後放走。

燕九也嘆了口氣:「愚蠢的男人。」

廣濟奇笑了笑:「你一定想不到我要說的第二句話是什麼。」

「是什麼?」燕九不由好奇起來。

「我要說的是抱歉。」廣濟奇看著燕九,如是開口。

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了破空聲。

燕九在原地回頭,然後她看到了一個拳頭。

這個拳頭正在空中向著自己而來。

燕九面不改色,靜靜抽刀一斬。

流櫻斬在了拳頭上。

然後燕九向後倒飛了出去,最終撞在了遠處的牆壁上,白衣染塵。

他的刀並沒有砍斷對方的拳頭。

而這邊,薛鈴默默地收拳。

拳頭上有一道血線。

筆直的血線,細而深邃。

如果說這道血線再深一點,那麼斷掉的就是薛鈴的拳頭。

不過還好,燕九不清楚這個世界上還有這樣硬的拳頭。

所以他已經飛了出去。

「你太冒險了。」薛鈴看著眼前的廣濟奇,將之前打人的右手背到了身後,而向著廣濟奇伸出左手:「你差點就死了。」

「應該說我本來就要死了。」廣濟奇笑著回答說道。

他握住了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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