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就是……」
在眾人聚焦下,周牧偏頭想了想,表情逐漸變得認真,在一群記者驚喜的注視下,開口道:「電影的質量,真的不差啊。」
「……」
一群記者真想吁一聲。
如果電影真的好,票房怎麼會失利。
今天……
不對,應該是昨天,當日票房不足七千萬。
特別是專業的機構,也紛紛修改了預測,覺得這電影的總票房,最多在八億、九億之間徘徊。
號稱十幾個億的投資,才只有八、九億票房。
這是虧到吐血。
與之相反,則是周牧的三笑。總票房已經破三十三億,但是每天還有四五千萬的營收。
一個個機構預測,等延期結束,票房應該有三十六億。
這意味著,一部電影的凈利潤,至少有十億。
十億啊。
多少娛樂公司,一年的流水都沒有這個數。
更不用說,這是凈利潤。
哦。
當然。
結算周期,那漫長的時間,記者不會去管的。
要知道,去年青紅文化拍攝的電影,利潤還沒有結算完成呢。一些院線、影院,由於種種原因,習慣拖著不給錢,不催幾個月,不會把餘額打過來。
……
記者不甘心,決定換個問法,「周老師,這是好電影,為什麼票房失敗了?關鍵是,口碑也不行。」
「嗯……」
周牧又擺出了認真思索的表情。
沉吟了好長一會兒,他才慢條斯理道:「我覺得……對於類型電影,大家應該多包容一些……市場要多元化,這樣才能健康發展下去……不然的話,總有那麼一天,大家在市場上,經常看到千篇一律的電影……」
???
一群記者懵了,有一些失神。
依稀之間,他們似乎看到了,很熟悉的官樣文章。
他們總編、社長開會,就是這樣拿腔作調,啰嗦講了一堆廢話,沒有任何重點,卻挑不出毛病來。
官話、套話,很空洞。
崔吉想笑。
這是他教周牧的,在應對記者的時候,不想透露自己的想法,就可以顧左右而言他。看來周牧練得很到位,一群記者知道他是故意的,卻拿他沒有辦法。
這麼不配合,不怪他們祭出大殺招了。
一個中年記者開口道:「周導,我收到消息,由於《張博》的口碑與票房失利,上頭有意向取消它海外上映的安排。」
「不過這畢竟是提前安排好的行程,直接取消了也說不過去。所以有人提議,拿你的《三笑》頂替。」
「對此,周導你怎麼看?」
中年記者眼神有幾分得意,他就不相信,面對這麼重要的事情,周牧還穩得住。
畢竟這是邁向國際的第一步,多少導演求之不得的榮耀。
這種情況下,如果周牧有追求的話,肯定要改變口風,貶一貶莫懷宣的《張博》,捧一捧自己的《三笑》。
況且,說句實話而已,又不是污衊。
「拿三笑頂替?」
果不其然,周牧語速,恢複了正常,還有幾分意外,「我怎麼不知道這事。」
「……你失蹤了,大家聯繫不上你。」
有記者忍不住吐槽,「如果不是青紅文化的楊總,一口咬定你休假去了。恐怕會有人報警,讓警察確認一下,你究竟是不是出了什麼狀況。」
「我確實是休假。」
周牧微笑道:「拍電影太累了,先休息一段時間再說。」
看樓要歪了。
那個記者急忙把話題拉回來,「周老師,《三笑》頂替《張博》在海外上映,你是什麼想法?」
「沒想法。」
周牧很淡定,「首先,這事不確定真假。其次,如果是真的,我會拒絕。」
「什麼?」
其他人呆住了,瞪大了眼睛。
這到底是假謙虛,還是真清高啊?
搞不懂。
幸好這時,周牧主動解釋,「因為我這《三笑》不合適。」
他直言不諱道:「《三笑》在國內上映沒問題,因為國內大家都知道張博是誰,再不濟也聽說過張博這個人,知道他一些事迹。所以取材於民間故事的《三笑》,大家知道是虛構的,不會扭曲大家的對張博的印象。」
「但是拿到國外上映……」
周牧不禁搖頭,「在多數人不知道張博是誰的情況下,我擔心他們會先入為主,以為電影的主人公張博,就是這麼輕浮的存在。所以海外的推廣,應該以正劇為主。」
「《張博》傳記片,故事講的四平八穩,條理清晰。拿到外國上映,或許無功,但是絕對沒錯。」
周牧由衷道:「再者,你們也不用整天挑事,我剛才講的話,那是真心的……」
……才怪。
一群記者撇嘴,壓根不信。
不過只是不信周牧最後的補充而已,卻相信他清晰認清《三笑》與《張博》之間的差異,毅然放棄了榮耀舉動。
因為這話,可是要登報的。
相關部門的人,聽到了周牧一席話,肯定有所觸動。大道理之所以是大道理,因為這是事實,很有道理。
拿《三笑》作為文化推廣,肯定很多人反對。但是上級部門有了決定,一切問題都不是問題。
可是周牧卻光風霽月,坦言不會接受。一群記者目光中,自然充滿了欽佩之色。
其實他們想差了……
真正的原因,周牧沒講出來。
他主要是擔心,《三笑》的笑點,外國人根本看不懂。
如果《三笑》的笑點不好笑了,就是普通的電影,哪裡還有什麼吸引力?
國內票房大爆,國外票房凄涼。這樣的反差,絕對引發記者的連篇累牘報導。那時候,肯定沒好話。
他甚至覺得,這絕對是有些人,看不過眼他的風光得意,所以故意使了小手段,想看他的笑話。
哼。
妄想。
周牧陰暗的想法,一群記者自然無法得知。在感嘆周牧的胸襟氣度的時候,他們也收斂了一些小心思。
有記者良心發現,暫時放過了周牧,改問旁邊的余念,「余導,電影你也看了,感覺怎麼樣?」
事實上,這個記者清楚,余念更圓滑。如果不想說實話,肯定套不了什麼猛料。
果然不出所料……
余念開口,就嘆氣,「這電影怎麼樣,我且不說……我要告訴你們,其實在我們這個行業,最難拍的就是歷史人物。」
「對此,周牧應該最有感觸,他為什麼不拍一個,大家印象中的張博,反而另闢蹊徑,完全顛覆了張博的形象?」
余念侃侃而談,「說到底,他是害怕。或者說,他沒有把握,拍出張博存在的複雜的社會屬性。」
聽到這話,其他人不禁轉頭,看向了周牧。只見周牧臉帶微笑,一點反駁的意思都沒有。
這相當於在默認呀。
一些記者急忙低頭,匆匆記錄下來。
「難道他不知道,把張博的形象完全顛覆了,肯定會招罵?」余念搖頭道:「他知道……為什麼知道會挨罵,還要這樣拍?」
「這就涉及到了,我們行業中一個恆久的問題。如何在銀幕上,表現我們熟悉的歷史人物、英雄豪傑?」
余念慢聲道:「著名的歷史人物、英雄豪傑,記載在書本里,我們只能通過文字的敘述,憑感覺幻想他們是什麼模樣,什麼性格,什麼脾氣。」
「問題在於,每個人的想法,都有所不同。」
余念無奈道:「所以大家也看到了,在評價古人的時候,許多人持有不同的觀點,根本無法統一。」
「連教課書里,也只能大而化之告訴大家,這是好人、壞人,幹了什麼事,為什麼這樣干……這是固定的標準。」
余念聳肩,「所以我們拍這類電影,為了照顧大多數人的感受,一般會以最平庸的方法,最保守的手段,小心翼翼製作。」
「所以這樣保守的作品,呈現在大眾面前的時候,多數人不會有什麼驚艷感,只會覺得這是一部平平無奇的電影。」
「《張博》就是這樣。」
余念不客氣道:「莫懷宣採取了最笨的一種辦法,不敢破壞『約定俗成』的張博的形象,只能通過側面的描述,也就是一個個配角的表演,展現張博的悲喜哀怒。」
「哇!」
一群記者呆了呆,旋即驚喜交集。
這是在抨擊嗎?這才是他們凌晨三四點不睡覺,冒著冷風跑過來採訪的最大的動力啊。
猛料,來吧!
一群人目光灼灼,似要把余念熔化。
余念十分淡定,繼續說道:「以情動人,這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