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十本啊!」黃鴻運沒有伸手拿連環畫,而是眼巴巴瞧黃道涵。
「還不謝謝你三伯?」
見爸爸同意了,黃鴻運臉上立刻綻放出笑容,甜滋滋道:「謝謝三伯!」
「用不著謝,拿去吧!」
黃鴻運畢竟才十二虛歲,迫不及待地拿上連環畫坐在小凳子上看來了起來。
他上四年級,秋天升五年級,連環畫上的字基本上能夠認識,看得津津有味。
四嬸竇曉霞說了幾句閑話後去了廚房,隨即廚房裡傳來「呲啦」的聲音,她肯定是打了幾個雞蛋。
不一會兒黃道舟、黃道涵倆兄弟就在對酌,黃鴻運沒有上桌,還在看小人書。
這孩子已經幸福得頭髮昏,因為他這輩子都沒想到還能夠一下子得到十本連環畫。
四嬸也沒有坐下來,她還要在廚房裡忙兩樣小菜。
黃道舟沒有繞什麼彎子,沒多久就吐露來意。
老四得知三哥是來借錢,而且一開口就是借五百塊,差一點沒把他嚇趴下。
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黃道舟這時才從印有「先進工作者留念」的人造革公文包里拿出特意帶上的營業執照和蓋著兩個居委會公章的房契。
這個時代特色,基本上都是用著公家發的公文包,這種包太丑,再過四五年就沒人肯用了。
老四接過房契看了又看,臉上的神色簡直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看了營業執照後,他由衷讚歎一聲,道:「三哥,幾年不見你怎地就這麼發達了?」
「嘿嘿!你也是知識分子,難道不看報紙?國家在改革開放,提倡搞活經濟,鼓勵個體戶發展。
我做了點小生意,嘗到了甜頭,這一次下定決心讓芳芬好好乾個體戶。」
「怪不得,怪不得,這一次見面連說話的口氣都不一樣!」
「老四,你我是親兄弟,你借錢給我算是幫了我,我現在借五百,三年後還你六百,並且立字據壓上爸爸分給我的三間房子。
放心吧,我有房子住。
你也看過房契了,我家在西大街已經有了臨街的三間一廚,這一次找你借錢是為了拆掉院子里的廚房再砌兩層六間樓房。」
黃道舟一邊喝酒一邊侃侃而談,口氣大,滿臉傲氣,根本沒有一絲求老四借錢的樣子。
這時的黃道涵也是兩杯酒下肚,他已經看過了三哥拿來的房契和營業執照,得知三哥是借錢蓋樓房。
心想:這是好事啊!借到手的錢砌六間樓房還是錢,況且老三是準備拿祖宅的三間房子做抵押,根本用不著擔心老三到時候不還錢,他心裡已經有了幫一把的想法。
黃道涵客氣道:「借五百還六百,還押房子?你沒有拿我當親兄弟啊!」
「沒這樣的意思!但是我認為一個生意人就必須親兄弟明算賬,你借給我錢,我以超過銀行利息三倍給利息是應該的。
為了防止弟媳不放心,所以把三間房子當做抵押,如果到時候還不上錢,那房子就是你家的了。」
老四黃道涵流汗了,不是因為天熱喝了兩杯三水糧食酒,而是他心亂如麻。
借錢給三哥當然好,他上門來談,還送了禮物,可是不知道三哥那新買的房子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借他五百塊肯定沒問題,三年後他如果真的還不起,就可以讓他家住進新買、新砌的房子里,把祖宅留著抵債。
想著、想著,老四心裡有了計較,明天去縣城西大街瞧瞧不就明白了?
如果老三買了房子準備砌樓房是真的,完全可以借錢給他!
畢竟是當老師的,說話滴水不漏,他道:
「三哥要砌房子開店做生意,我這個親兄弟當然要幫忙,只不過拿五百塊有些難度。
但是你放心,我哪怕在學校里『請會』也爭取儘快籌到五百塊錢借給你!這樣吧!你給我兩三天時間,弄到錢了,我給你送家去!」
「好啊!放心吧!我不會讓親兄弟吃虧,拿了五百塊會寫明了三年後的幾月幾號前還六百塊!還不起拿房子抵債!」
「別別,都是親兄弟,這個樣子太生分!」
「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做生意就應該親兄弟明算賬,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
「那好吧,一切都聽你的!」
吃完午飯,雖然老四夫妻倆一再挽留,但是黃道舟還是以家裡要忙的事情太多,拒絕了在他家住一宿踏上歸途。
老四一直送到汽車站,一路上兩兄弟不再聊借錢的事,而是談起少年時的趣事,談起黃道舟從皖省礦上回家過年時的風光無限。
坐上車揮手告別時,倆人居然還有些許傷感。
這其實就是血濃於水,人往往就是如此,或許這一生中給了你很多幫助的人多年不遇,圍在身邊的還是那些曾經吵吵鬧鬧、斤斤計較過的親戚。
黃道涵回到家後,黃瀚的四嬸竇曉霞立刻問道:「道涵,你是不是準備借五百塊錢給三哥啊?」
「只要他說的都是真的,我當然要借,畢竟是親兄弟啊!他大老遠的找上門,還給我給鴻運帶了東西,一口回了,以後不見面了?」
「五百塊呢!這可不是小數目,你一定要想清楚了。」
「嗯!我明天就去親眼瞧瞧他買的房子!」
「你可要瞧仔細了,最好跟住得最近的鄰居打聽打聽!」
「嗯!我做事你還不放心?」
「我知道你謹慎得很,可總是覺得心裡不踏實,錢終歸是捏在自己手裡才覺得安心!」
「唉!我這不是沒辦法么!三哥特意上門,主動說給利息、用老家的三間祖宅做抵押,我好意思回一句不借?」
「也是!反正你要看清楚了,如果三哥沒有說實話,他根本沒有買房子,這錢堅決不能借!」
「這還用你說,他騙我就是不仁在先,我當然可以不義!」
秦皇鎮小學已經結束了期末考試準備放暑假,老四夫妻倆用不著上課,每天也就是去學校轉轉。
黃道涵甚至於用不著請假,第二天就坐公共汽車去了縣城。
他誰也沒有驚動,坐到終點站下車,汽車站明年冬天才會往西北方向搬遷,此時就在西大街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