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身後傳來的歌聲，吳理嘆了口氣。
他其實聽完李莉說的話，對於蒂娜的行為有一些理解，但還是無法接受。
一個投資商怎麼可能因為自己兒子認識一個美女就考慮去投資一家快要倒閉的公司？你那個養父明顯就是溺水的心態，死之前不肯放過任何一根救命稻草，所以才讓你去試試，這你也去試？
你明明有李莉這樣的朋友，為什麼不試著讓她幫忙哪怕用威脅的方式也讓你養父同意離婚呢？
就算你母親需要贍養費，非要指望你養父嗎？不能靠自己賺？哪怕是找我幫忙，怎麼也能給你介紹一份合適的工作吧。
……
這些話吳理憋在心裡，一開始本來想一股腦倒出來的，但此時聽見身後這個女孩斷斷續續的歌聲，最終也只是輕嘆一聲，什麼都沒說。
她也只是一個運氣不那麼好可憐人而已，又何嘗不是溺在水裡呢？
站在岸邊的人，看得再清楚，也沒法真正體會到在水裡掙扎的無助，或許輪到自己溺水了，表現還不如她。
天空開始下起小雨，淋在人的頭上，身上，有著透心涼的感覺。
唱歌的地方就在蒂娜住的附近，吳理按照導航走，就這樣，蒂娜一路唱著，吳理牽著她，跟著導航走回了她住的那棟樓下。
李莉一直跟在後方，神情複雜地看著前面的兩人。
來到樓下，蒂娜主動放開了吳理的手：「就到這吧。」
吳理點點頭：「好。」
「對了。」蒂娜吸了吸鼻子，「我以後打算習武，我想像你一樣，有一天可以打UFC。」
剛走過來的李莉聽到這句話都醉了：大姐，你一個音樂學院的高材生，未來有希望去維也納大廳演奏的人，要轉去打UFC？
吳理也是無語，看著蒂娜：「你認真的？」
蒂娜神情堅定，點點頭：「認真的！」
吳理想了想，笑道：「也好，你跟我來。」
說著，轉身走向樓道，開始上樓。
蒂娜跟在後面，李莉愣了一下，也連忙跟上去。
吳理一層一層地上樓，速度稍微有些快，蒂娜跟在後面加速，氣喘噓噓。
這棟樓一共有九層，幾分鐘後，吳理直接來到了最頂層的天台上。
他徑直走向天台邊緣，停下來轉身等蒂娜。
過了一會兒，蒂娜才喘著粗氣來到天台，後面是李莉，她常年習武，爬個樓梯倒不至於喘氣，只是有些疑惑吳理帶著蒂娜到天台幹嘛？
吳理看著蒂娜：「你想習武其實沒問題，強身健體，用來自保都行，但你剛才說你想走職業這條路，我再問你一次，你是認真的嗎？」
蒂娜彎腰喘著氣，好半天才緩過來，直起身子看向吳理，用力地點頭：「我是認真的，我想有一天能打UFC！」
吳理搖搖頭：「那我不得不告訴你，如果以職業為目標，你不適合習武。」
蒂娜神情凝固，有些不服氣：「為什麼？」
「因為你的性格不合適。」吳理緩緩說道。
蒂娜抿起嘴：「你想說我太懦弱了？膽小？」
吳理搖頭：「不是懦弱，也不是膽小。你能從綁匪手中開車逃出來，膽量不能說小；生在這樣的家庭，遇到這些事，你能想著努力去解決，其實已經比許多女孩子都堅強。」
蒂娜：「我不明白，那為什麼你說我的性格不合適？」
吳理沒有解釋，而是轉身一步助跑，跳上了天台邊緣半米多高的水泥護欄。
蒂娜和李莉都同時發出一聲驚呼聲，天台邊緣的水泥護欄不過一隻手掌的寬度，剛好能夠放下腳。
此時天空下著雨，護欄上全是水，而且天台上風很大，這裡又是九樓，吳理這樣的行為看上去太驚險了。
但吳理像是個沒事人，雙腳穩穩地踩在護欄上，從容地轉身看向蒂娜，「敢上來嗎？」
「吳理你幹嘛啊？」
李莉忍不住開口了，自己去冒險，幹嘛還要拉著蒂娜？
吳理沒有解釋，目光直直地看著蒂娜：「你說你想習武，想打職業，好，只要你現在敢站上來，我親自教你學拳，如何？」
李莉愣住，有些明白吳理的意思了，於是她閉上嘴，看向蒂娜。
蒂娜睜大眼睛：「你說真的？」
吳理點頭：「說到做到。」
「好！」
蒂娜一咬牙，徑直走向天台邊緣。
她沒有吳理那個本事，可以一步助跑，直接跳上去，她只能來到水泥護欄前，雙手放在上面，用力向上撐。
這個時候她的半邊身體幾乎都探了出去，一眼就看到了下方的場景。
九層樓，二十多米的高度，就算沒有恐高症，這樣半邊身子探出去看著下面，依然會覺得心慌。
水泥護欄上面已經完全被雨水打濕了，蒂娜的雙手濕漉漉的，冰冷刺骨的感覺從手中傳來，水泥護欄那種粗糙的質感磨得她細嫩的皮膚有些生疼。
蒂娜縮回身子，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然後睜開眼，將右腿放在護欄上，右腳和雙手同時用力，將身體撐了起來，然後右腿翻過護欄，整個人跨坐在了護欄上。
呼！夜風吹過，蒂娜的身體在護欄上搖晃了一下。
李莉強忍著驚呼出聲的衝動，暗自告訴自己，有吳理在，應該不會出事。
蒂娜強迫自己不去看右邊高空之下的場景，偏著頭，雙手撐住護欄，一點一點地將跨在外面的右腿收了回來，單腿跪在護欄上，然後是左腿。
最終，她變成身體趴在護欄上，雙腿跪著。
蒂娜試圖慢慢地站起來，但試了幾次都沒成功。
「呼！呼！呼！」
只是幾個簡單的動作，似乎已經耗盡了她的力氣，她劇烈地喘息著，雙手和雙腳都有些發軟。
雨還在下著，將她的頭髮，衣服，還有裸|露在外面的皮膚都全都打濕了。
冷風吹過，帶走她身上最後一點熱度。
整個人趴在只有一掌寬的護欄上吹著冷風，旁邊是二十多米的高空，這是她從未體驗過的寒冷，手腳幾乎都要顫抖起來。
吳理就在不遠處冷冷地看著這邊，沒有說話，沒有催促。
不知過了幾秒鐘，還是幾分鐘，蒂娜就這樣僵持在護欄上。
力氣在一點一點地流失，全身都在微微顫抖，眼淚和鼻涕已經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這大概是自己從未有過的狼狽，但仔細想想，這不就是自己的處境嗎：
身懸半空，上不去，下不來，一不小心就可能摔得粉絲碎骨。
自己，不一直都是處在這樣的狼狽中嗎？
如果不是有李莉這樣的閨密，如果不是恰好遇見了吳理，自己早就摔得粉身碎骨了吧。
「不敢動了嗎？」吳理的聲音突然傳來。
「站起來啊，只要站起來，我親自教你武術，保證你能打進UFC！」
「怎麼，是不是發現只能靠自己的時候，結果什麼都做不到？」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很多時候沒有道理可講，厄運如果落在你的頭上，你只能靠自己，沒有別的辦法！」
「你可以哭泣，可以抱怨上天不公平，但沒有用，最後還是得靠自己站起來，就像現在這樣。」
「站起來啊！」吳理突然吼道。
蒂娜身體一顫，就在這個時候。
轟！天空突然響起一聲悶雷。
蒂娜腦中一片空白，雙手下意識地鬆開，身體傾斜，向旁邊倒去。
我要死了嗎？
恍惚間，似乎是誰推了自己一把，然後自己跌落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蒂娜！」
李莉焦急的聲音傳來，蒂娜睜開眼，抬頭看向好友，她此時正在李莉的懷裡。
剛才那一瞬間，吳理一步跨了過去，穩穩地抓住即將跌落下高空的蒂娜，將她扔回天台，讓李莉接住。
蒂娜臉色發白，慢慢回過神來，抹了抹臉上的雨水和淚水。
那一邊，吳理依然站在護欄上，身影看上去無比高大。
「還要再試嗎？」
「……」
「我可以等你休息好。」
「……」
吳理搖搖頭：「我從小習武，我爺爺告訴我一句話，我記得很清楚，他說：習武之人，胸中要養三分惡氣。」
蒂娜倒在李莉懷裡，神情茫然。
李莉則有些複雜地看向吳理，類似的話，她也聽自己哥哥說過。
「三分惡氣，太多，容易暴虐失控，太少，則失了銳氣；所以三分剛好，不多不少。」
吳理的聲音隔著風雨，清晰地傳了過來。
「我說你的性格不適合以武術為職業，因為你沒有這三分惡氣。面對你養父那樣的衣冠禽獸，哪怕他曾經把你賣掉，你最後依然想的是和他談判，而沒有和他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