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蘇拉的慨舉

羅馬紀元六百七十五年,「伊薩夫爾城的征服者」普勃里烏斯·賽爾維里烏斯·瓦季埃和阿庇烏斯·克勞齊烏斯·普里赫爾執政那一年的十一月半前三天(十一月十日)的早晨,羅馬城裡各個區域的老百姓不等天亮就在街道上聚集起來了。所有的人都向大鬥技場涌去。

從埃斯克維林區和蘇布拉區(住在那兒的人大多是平民)那些彎曲、狹窄、但是人口非常稠密的巷子里,湧出形形色色的人群,他們年齡和地位各不相同;他們淹沒了城裡的主要街道——泰倍爾諾爾街、陶工街、新街以及別的大街,大家朝著一個方向,象潮水一般向大鬥技場涌去。

工匠,貧民,釋放奴隸,渾身都是創痕的老年角鬥士,乞丐,驕傲的羅馬軍團中的殘廢老兵——亞細亞、阿非利加和森布里人的征服者,普通的女人,小丑,戲子,舞女和三五成群的靈活的孩子,一批又一批川流不息地向前涌去。他們生氣勃勃的快活臉龐,無憂無慮的閑談以及種種諷刺和笑虐,都說明了他們正在匆匆地趕去欣賞那萬人喜愛的表演。

所有這些形形色色,喧嘩吵鬧,數也數不清的人群,使這偉大的城市充滿了一片含糊的、亂紛紛的、但是快活的哄響,那片喧鬧聲,只有千萬個蜂房放在街道上發出來的嗡嗡聲才能夠跟它相比。

羅馬的居民都顯得非常高興;這—烏雲密布、不但不會帶來好天氣而且很可能下雨的天空,並沒有使他們感到絲毫不安。

從拉丁和社斯古爾那邊的山裡吹來了非常寒冷的曉風,不斷刺著人的臉龐。寒冷到了什麼程度是很容易看得出來的,因為好些公民已經把罩袍上的風兜拉到頭上,另一些也戴上了闊邊帽或者圓圓的氈帽;男人們努力把冬天的罩袍或者寬袍裹得更緊,女人們也裹起了又長又寬敞的袍子和斗篷。

這—座鬥技場本來是羅馬第一個國王老泰爾克維尼烏斯在羅馬紀元一三八年建成,由羅馬王政時代最後一個國王「驕傲的人」泰爾克維尼烏斯在佔領阿庇奧爾以後加以擴大和裝修的;它之被稱做大鬥技場是從羅馬紀元五三三年開始的,因為那一年監察官昆杜斯·法拉米尼烏斯另外建築了一座較小的、用他自己的姓名命名的鬥技場。

大鬥技場矗立在帕拉丁山和阿文下山之間的莫爾西亞山谷中,但在本書所描寫的事件發生的時候,它還沒有達到後來朱理烏斯·愷撒和奧古斯都·渥大維時代那樣的壯麗和宏偉。但無論如何,這總是一座巨大驚人的建築物。它有兩千一百八十羅馬尺長,九百九十八羅馬尺寬,場內可以容納十二萬以上的觀眾。

這一鬥技場的形狀幾乎是橢圓形的。它的東端是半圓形的,西端卻是一直線切下,橫著一道連拱。那是一座擁有十三道拱門的高大建築物,中間的那道拱門就是鬥技場主要的進出口,因此叫做正門;角斗開始前,護神像的行列就是從這道門進場的。其餘的十二道拱門下的拱廊就當作馬廄或者是「拱房」,當鬥技場中舉行戰車比賽時,那兒是安置車馬的地方,當場內舉行羅馬人最喜愛的流血角斗的表演時,那兒就是給角鬥士休息和關閉猛獸的地方。鬥技場從那座連拱開始就是呈半圓形的一排一排的石階,那些石階就是觀眾的座位。好多梯級隔開了那些座位,觀眾就是循著那些梯級到座位上去的。那些梯級又與看台後面的許多梯級相連,羅馬人可以循著它們下去,從周圍的許多邊門出場。

看台頂上是圓柱拱廊,那是規定給婦女們享用,讓她們觀看錶演的。

正門的對面建造了一道凱旋門,那是凱旋者進場的地方,但是在那座連拱的右面還有一道門,叫做死門;鬥技場里的工役們,用長長的撓鉤兒住那些已經打死或者快要死去的角斗土的鮮血淋漓的殘缺肢體,通過那道陰慘慘的門,把他們從角斗場上拖到場外去。

在那座連供的平頂上放著好些凳子,那是最高的長官——執政官們、貞女們和元老們的座位。但在其餘的地方,那就沒有什麼特定的或是分派給什麼人享用的專座了。

在角斗場上,從那座連拱起一直到凱旋門那兒,有一堵長約五百來步的矮牆,叫做「嶺牆」;那是在戰車比賽時用來測定距離的。牆的兩端有幾根小柱子,叫做「標柱」。在「嶺牆」中間矗立著一座祭奠太陽的方尖塔,塔的兩邊分列著許多圓柱,祭壇和神的雕像,在那些神像中間有采萊斯和莫爾西亞的維納斯的雕像。

在鬥技場裡面,四周圍著一道十八尺高的牆,那道堵叫做「護牆」。沿牆掘著一道深溝,溝里灌滿了水,溝的外面還有道鐵欄杆。這—切都是為了保護觀眾,以免他們萬一受到那些在鬥技場里張牙舞爪、咆哮逞凶的猛獸襲擊。

這—在羅馬紀元六百七十五年給羅馬人看錶演的地方,就是這樣一座宏偉的建築物。這座巨大的建築物,現在正擠滿了可敬的羅馬公民——他們所向無敵的鷹己經飛遍了全世界。可是在場外還有人急匆匆地趕來,他們的人數每小時、每分鐘都在增加,在滾滾不斷的人流中不僅有平民,而且還有騎士、貴族和貴婦們;所有人的神情都是無憂無慮的,就象那些等待某種有趣而又愉快的娛樂的人一般。

這—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在慶祝什麼?究竟是什麼樣的表演把這麼多觀眾吸引倒鬥技場來呢?

「幸福的人」盧齊烏斯·考爾涅里烏斯·蘇拉,這一義大利的統治者,使整個羅馬發抖的人,由於想使自己在歡樂中忘卻那已經折磨了他兩年多的不治的皮膚病,曾經在幾星期之前叫人當眾宣布,他將出錢使羅馬市民接連狂宴三天,並享受種種娛樂。

在前一天晚上,馬爾斯廣場和第伯爾河旁的空地上,羅馬的平民們就已圍坐在按照這個殘暴的獨裁者的命令擺設的無數桌筵席旁了。他們喧鬧地大嚼到黑夜降臨,接著,通常的筵宴又轉變為毫無節制的狂歡。這位凱烏斯·馬略的死敵,用空前的、帝王才有的窮奢極修的排場,舉行這一宴會,他在無數間在室外空地上匆匆布置起來的三榻餐廳中,用大量最精美的食物和最醇厚的葡萄酒款待了羅馬全城的人。

「幸福的人「蘇拉的慨舉是空前的:這些他用來慶祝赫克里斯的筵宴和表演,一共耗費了他十分之一的財產。他所準備的食物是那樣的豐富,因此每天都有大量的剩餘食物扔到河裡去;他用來款待人們的葡萄酒,也都是四十年或者更久的陳酒。

蘇拉就這樣用左手把右手搶來的財產的一部分拿出來款待了羅馬人。雖然奎利特人心底里恨透了蘇拉,但他們表面上還是毫不惶恐地接受了這個為全羅馬人民切齒痛恨的人為他們安排的宴會和娛樂。

一天最好的時間開始了。生氣勃勃的太陽光,從烏雲中間一會兒這邊一會兒那邊地透出來,把山丘頂部和幾十座神廟、貿易堂以及圍著白大理石牆的貴族邸宅的屋頂照得金碧輝煌。燦爛的陽光也照暖了坐在大鬥技場看台石階上的羅馬公民。

鬥技場里已經滿滿地坐著十萬以上的羅馬公民,等待欣賞他們最心愛的表演:角斗土和角鬥士的流血角斗,角斗土和猛獸的搏鬥。

在這十萬以上的觀眾中間,有由城中各區和羅馬以外各地彙集到這一「永恆的城市」里來的貴婦人、貴族、騎士、包稅商、錢莊老闆和有錢的外國人,他們佔據了最好的座位。

儘管那些命運的寵兒到鬥技場比窮人們遲得多,他們總是能夠得到最好和最便利的座位。許多窮苦的羅馬公民,雖然常常沒有麵包吃,有時侯甚至沒有房子住,還是保持著他們的驕傲,他們隨時準備高喊;「anger——civigromanussum——(不要碰我——我是羅馬公民!)在那些遊手好閒的窮人乾的五花八門的不費大力氣的職業中。有一種特別的職業那就是及早趕到公共娛樂場所,為有錢的公民和貴族佔據最好的座位。當那些富豪和貴人認為表演值得一看的時候,就乘馬車到鬥技場來,付出三個或者四個塞斯太爾司,就可以獲得安坐好位置的權利。

鬥技場里擠滿了十萬以上不同性別、不同年齡和不同出身的觀眾。這種偉大的場面是叫人很難想像的。各色各樣的衣服,包括闊紫邊寬袍、狹紫邊寬袍、祭袍、女寬袍、無袖女袍、女長袍、女披風,它們的顏色交織成瑰麗燦爛的一片;千萬人的喧嘩吵鬧,就象火山在地下發出吼聲一樣;成千萬個人頭的轉動和成千萬雙手臂的揮舞,好象狂暴的海洋中洶湧可怕的巨浪!但是這一切關於當時大鬥技場中無可比擬的偉大場面的描寫,只能給人一點極其微弱的概念罷了。

坐在各處看台石階上的平民們,不時拿出從家裡帶來的食物。他們吃東西的胃口很好一一有的人吃鹹肉,有的人吃冷豬肉或者灌腸,也有一些人吃一種用凝乳和蜂蜜做餡的包子或者麵包干。他們一面吃,一面開玩笑,講種種俏皮話和不很文雅的挖苦話;他們無憂無慮地交談,高聲地鬨笑或者喝著葡萄酒:維里特拉酒、瑪西古斯酒和杜斯古爾酒。

到處都有人在做熱鬧的買賣;賣煮豆子、煎餅和包子的小販們,一會兒就把自己的貨物賣光了。因為平民們都爭先恐後地把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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