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暗影吞噬者(埃及人對「殺手」的說法)在黑夜中前進,靈活如貓。他無聲無息繞過障礙,沿牆邊而行,在黑暗中幾乎看不見他的身影。

孟斐斯貧民區的居民都睡了,他們的門前不像那些豪宅一樣有門房與守衛。

神秘殺手戴著一副下巴有活動關節的木雕豺狼面具(在宗教慶典上扮演神祗的祭司所戴的一種面具),潛進斯芬克斯衛士長妻子的住處。他從來只聽令行事,心中早就沒有任何感覺了。這個一入夜便神力大增的鷹人(這也是埃及人的說法,相當於我們所說的「狼人」),從黑暗中躥出。

睡夢中的老婦人突然驚醒,被眼前的可怕景象嚇呆了。她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後,便斷氣倒地。殺手根本無須動用武器,也不需要掩飾罪行。這個多嘴的女人再也開不了口了。

亞舍將軍重重推了士兵一把,士兵便跌進了營區里滿是灰塵的中庭。「像你這種萎靡的人不值得提拔。」

此時,有一個弓箭手出列說:「報告將軍,他並沒有犯錯。」

「你太多話了,現在馬上離開操練常罰你禁閉十五天,然後調往南部城堡長期防守,這樣你才會懂得什麼叫紀律。」

將軍命令整個小隊隊員背著弓箭、箭袋、盾牌與糧食袋跑步一小時。因為到了鄉下,還會遇到更艱難的狀況。一有士兵累得停下來,他便上前扯住部下的頭髮,逼他繼續跑。

若是有人敢再犯,就罰他關禁閉。

亞舍的經驗豐富,他知道唯有冷酷的訓練才能獲得勝利。每當戰士多吃一點苦、行動多一分熟練,他們就多了一分存活的機會。出征亞洲戰功彪炳的亞舍,被任命為掌馬官與新兵主任,並負責孟斐斯主要營區的訓練工作。他欣喜萬分地為現任職務作最後一次的犧牲,因為前一天他已經正式獲得新職任命,從此便可脫離這項苦差事了。他將成為法老出使外國的使者,為駐紮前線的精英部隊傳達皇令,並將身兼法老右側的持扇者,成為朝中重要的官員。

亞捨身材矮小,長相併不討人喜歡。他理了個小平頭,胸膛寬闊,腿短而粗壯,自肩膀到肚臍有一道疤痕划過,這一刀當時幾乎要了他的命,但他激出一陣狂笑後,便赤手空拳將偷襲他的人活活扼死了。他的臉上像是被侵蝕過的岩層,刻劃著一條一條深深的皺紋。

在這個他最喜愛的營區中,度過他軍旅生涯的最後一個上午之後,亞舍一心想著為他舉辦的歡慶宴會。當他往淋浴間走去時,有一名聯絡官必恭必敬地向他報告:「對不起,將軍。有一個法官想見你。」

「是誰?」

「沒見過。」

「打發他走吧。」

「他說事情很緊急。」

「原因呢?」

「機密,只能對你說。」

「帶他到這裡來。」

帕札爾被帶到了中庭,只見將軍雙手後背,一副神氣傲然的模樣。他的左手邊有一些新兵正在作肌肉鍛練,右手邊則正進行射箭演練。

「你叫什麼名字?」

「帕札爾。」

「我一向討厭法官。」

「你對他們有什麼不滿呢?」

「他們到處管閑事。」

帕札爾不置可否便切人正題,「我在調查一宗人口失蹤案。」

「這跟我指揮的軍團無關。」

「斯芬克斯的榮譽衛兵也無關嗎?」將軍自豪地說道:「軍隊就是軍隊,即使退役軍人的安排也一樣。擔任斯芬克斯守衛的退役軍人向來堅守崗位,毫不動遙」「根據妻子的說法,前衛士長可能已經死了,可是上級卻要我批准他的職務調動。」

「那就批准吧!上級的命令是不容否定的。」

「這件案子卻不然。」

帕札爾的堅持激怒了將軍,他咆哮道:「你太年輕,缺乏經驗。退下吧。」

「我無須聽命於你,將軍。我要知道有關衛士長的事實真相。任命他的人的確是你吧?」

「注意你的分寸,小法官,從來沒有人敢這樣搔擾亞舍將軍!」

「你的地位並不在法律之上。」

「你恐怕還不知道我的能耐。你再放肆,我用小指頭就能把你碎屍萬段。」

亞舍轉身就走,將帕札爾獨自留在中庭。帕札爾對他的反應感到吃驚:如果不是作賊心虛,他何必這麼激動呢?帕札爾走到營區大門時,被罰關禁閉的弓箭手叫住了他,「帕札爾法官……」「有什麼事?」

「我也許能幫你,你想知道什麼?」

有人主動要提供線索,帕札爾自然求之不得。「關於斯芬克斯前衛士長的事。」

「他的服役資料存放在營區的檔案室里,跟我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如果你發現亞舍的具體罪證,你會起訴他嗎?」

「當然會了。」

「那就好,來吧。檔案管理員跟我很熟,他也很討厭將軍。」

到了檔案室,弓箭手和管理員密談了一會兒後,管理員說:「你要調閱營區的檔案,必須有首相辦公室的許可公文。現在我要離開十五分鐘,到餐廳用餐。

如果我回來時,你們還在的話,我就不得不叫警衛了。」

他們花了五分鐘弄清楚存檔方式,又花了三分鐘找到他們要的案卷,接下來他們讀了文件內容、用心記下、放回原位,然後趕在時間到之前離開了檔案室。

那名衛士長是個典型的模範軍人,一生的軍旅生涯可說是毫無理疵。文件未了有一項資料令帕札爾十分感興趣:這名退役軍人手下有四個人,兩名年紀較大的守在斯芬克斯的兩側,另外兩名則守在通往齊夫林金字塔大斜坡部的圍牆外側。既然知道這幾個人的姓名、詢問他們之後或許便能夠解開這個謎團了。

凱姆激動地衝進帕札爾的辦公室,「她死了。」

「誰死了?」帕札爾被他弄得有點糊塗。

「衛士長的遺願。今天早上我到那一區巡視,殺手突然發現有點不對勁。那間房子的大門半關著,我推門進去,一眼便看見屍體了。」有打鬥的痕迹嗎?「「完全沒有。她是因為年紀大,加上憂傷過度而死的。」

帕札爾要書記官確定一下,軍方是否會為她辦喪事,如果不然,他願意自己出一點喪葬費。雖然他不需要為老婦的死負責,但是她最後的這幾天不也受到他打擾甚多嗎?「你這邊有進展嗎?」凱姆問道。

「但願有,只是亞舍將軍沒幫一點忙。我這裡有衛士長手下四名軍人的名字,你去查查他們的住址。」

凱姆正要離開,書記官亞洛剛好進門。「總有一天我會被我太太折磨死。昨天她又沒煮晚飯了。」

他一面賭氣一面抱怨,突然,他想到一件事,「對了,我差點忘了,我已經查過那些想到軍械庫工作的工匠了。只有一個有嫌疑。」

「他犯過罪?」「他曾經參與護身符的非法交易。」

「有些什麼經歷?」亞洛聽法官這麼一問,露出了得意的神色,「這個你一定有興趣聽。他是個臨時的細木工匠,也曾經當過喀達希的農田總管。」

好不容易進到了喀達希診所的候診室,帕札爾在一個身材矮小的男人身邊坐了下來。

那個人黑髮和黑鬍鬚都是經過細心剪理的,一張表情生硬的長臉上布滿了了痣,看起來陰沉可憎。法官向他打了個招呼,「很難熬哦?」對方點點頭。帕札爾又問:「你很痛嗎?」

對方只是用手一揮,搪塞了過去。帕札爾向他坦承道:「這是我第一次牙痛。

你以前找過牙醫嗎?「這時候,喀達希出現了。「帕札爾法官,你也牙痛嗎?」

「是呀!」

「你認識謝奇嗎?」他看了矮小的男子一眼。

「我還沒有這個榮幸。」

喀達希於是介紹道:「謝奇是宮裡最傑出的科學家之一,在化學方面,沒有人是他的敵手。所以我向池訂購了一些藥膏和補牙用的填充物質,今天他剛好要介紹給我一樣新產品。你耐心等一下,我馬上就好。」

喀達希平常雖然不善言詞,這回卻表現得異常殷勤,好像接待多年好友一般。

但如果那個名叫謝奇的還是如此沉默寡言,他們倆的談話恐怕就不會太長了。果然,十幾分鐘後,牙醫就來叫帕札爾進去了。

「坐到摺疊椅上去,身子往後躺。」

「那個化學家好像不愛說話。」

「他的個性有點封閉,不過為人很正直,值得信賴。你怎麼了?」

「嘴巴里到處都痛。」

「嘴巴張開,我看看。」

喀達希利用一面鏡子和光線的反射,檢查帕札爾的牙齒並問道:「你以前看過牙醫嗎?」

「以前在村子裡的時候,看過一次。是一個巡迴看診的牙醫。」

「你有點蛀牙,我用篤薅香脂(黃連木的一種,所產樹脂可用於醫藥與宗教物品上)、努比亞土、蜂蜜、石磨碎片、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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