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第653章 唐門無聲

小別勝新婚。

王七麟、徐大和謝蛤蟆分離時間雖然不算久,但互相都經歷了許多事,難免生出許多唏噓。

於是他們晚上讓長鍾保做了點山野小菜,在屋頂上一邊賞月一邊喝酒。

長鍾保知道自己和族人的生死權都在王七麟手裡,對他有求必應,照顧的自然是無微不至,就恨不得自己是個嬌嬌女然後上去陪吃陪喝陪睡了。

王七麟確實覺得他不像是有膽量能滅絕一個村的那種人,而且十萬大山中雖然殺機四伏,滅絕村寨的事不少見,可是這種事是壓不住的。

只要發生,往往會有消息傳出去。

但大青葉寨這邊卻是什麼消息都沒有,而長鍾保族人們的反應也沒問題,他們提起大青葉寨原住民的失蹤話題後會感覺茫然,而不是否認或者抵觸。

王七麟不想冤枉好人,他將事情給暫時按下了,反正這夥人跑不掉。

山上樹多,此時落葉繽紛,秋風捲起樹葉不住的發出沙沙聲,百蟲靜默、野鳥縮巢,一片新的氣象出現了。

徐大對月舉杯來了一首詩:「北場芸藿罷,東皋刈黍歸。相逢秋月滿,更值夜螢飛!」

王七麟不甘示弱,道:「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謝蛤蟆看兩人的眼神就跟看傻大傻二那樣兩兄弟,這它娘的突然吟詩作對算什麼?一個落第秀才一個半文盲,就這水平還敢在自己面前吟詩?

他自顧自的喝酒吃菜,到了後頭索性伸手在腿上打著小拍子唱起了戲。

秋夜漫長綿延,唯有高低起伏的風聲穿林越野而來。

王七麟臨睡的時候傾聽著風聲忽然起了倦意。

他本無心於官場,只是因為修為高深又有神功在身,所以才選擇庇佑百姓、斬妖除魔。

而之所以要加入聽天監是因為最早時候他想探查到關於夢中地球的事宜,也為了查出關於造化爐的信息。

可是現在他忽然覺得,自己何必要拘泥於外物呢?何必非得有這些執念呢?

地球如何,與自己有什麼關係?

造化爐既然選定自己,有何必去探索原因?

在這紛雜的秋夜中,他的心情忽然獲得了一種奇怪的平靜,他側耳傾聽山風,感覺生命簡單到只剩下嗚嗚嗚的聲音。

滿心悠然釋懷。

一切盡歸平淡。

他將十咦拉出來,擺弄著他的小胳膊小腿說道:「爹處理完這些公事,回去就把公職辭掉,到時候帶上你們去找你們娘親,咱們一起浪跡天涯!」

十咦使勁點點頭:爹說什麼,就是什麼!

這一夜王七麟睡的很平靜,然後被鬧騰聲給吵醒了。

外面不少人在說話,腔調緊張兮兮的,不太正常。

王七麟推開窗戶往外看,他睡的是長鍾保家的二樓,而長鍾保家小樓在山腰高處,他往外一探頭就能將半個村子俯瞰於眼底。

昨天村子裡的人家都被唐銘給困在了家裡,今天他們呆不住了,紛紛嚷嚷著要出來。

長鍾保正在滿頭大汗的和稀泥,他穿街走巷地喊道:「大傢伙都安靜,都先待在家裡,等老夫去問問大人們的意見,老夫知道大傢伙都有急事,也知道有些人家要斷糧了,但請大傢伙再等等……」

一聽這話王七麟嘆了口氣,這是明擺著說給自己聽的呢,否則長鍾保怎麼會用官話來說?

十萬大山的寨子里多數人是聽不懂官話的。

他一翻身從窗戶上跳了下去,說道:「族長這是怎麼回事?」

長鍾保急匆匆跑過來給他施禮,一臉的誠惶誠恐:「是不是我們吵到王大人了?這真是罪該萬死……」

王七麟給他一個白眼:「都是千年的狐狸,就別在這裡談什麼《聊齋》了,說說吧,你怎麼不去找唐大人而是來找我?覺得我好說話么?」

長鍾保擺手道:「萬萬不敢有此想法,主要是唐大人,嘶嘶,這唐大人他們不知道怎麼回事,進入糧庫後沒有反應了!」

他砸了砸嘴巴,一臉的為難。

王七麟很詫異:「唐大人他們沒有反應了?這叫什麼話?」

長鍾保苦笑道:「就是沒有迴音,老夫早上去問怎麼給他們準備早飯,結果屋子裡面沒人回應老夫。」

一聽這話王七麟就知道出事了。

唐銘等人沒理由不回應長鍾保。

他立馬揮手道:「趕緊帶我去看看——徐爺道爺,出事了!」

謝蛤蟆推開窗戶翩然落下,徐大那邊呼嚕聲照響。

王七麟讓長鍾保去叫醒徐大,結果這倒霉老頭推開門後被徐大的腳氣沖了個鴻運當頭,當場連退兩步才算穩住身形。

他現在明白為什麼王七麟要讓自己來喊徐大起床了。

這些當官的沒有良心的!

村寨裡頭的百姓顯然也猜測到了唐門中人出了問題,他們不再拘謹於唐銘的禁足令,紛紛推開門跑出來跟在王七麟身後看熱鬧。

並且他們不只是看,還在交頭接耳的嚷嚷。

至於他們說的是什麼王七麟就不知道了,他們說的是土話,反正他只覺得吵鬧。

王七麟拉了長鍾保一把說道:「你最好讓你們族人都閉上嘴,然後一起祈禱唐大人一行沒事,否則你知道下場的。」

先是大青葉寨的原住民失蹤不見,他們鳩佔鵲巢,再是聽天監想要調查這事的官員們出事,這很難讓人不把他們跟背後黑手這種身份聯繫在一起。

長鍾保顯然也明白這道理,他委屈地說道:「王大人,這一切真跟我們無關,大青葉寨的人失蹤去了哪裡——我們不曉得;唐大人等發生了什麼事——我們不清楚!」

他們很快走到糧倉。

中秋天冷,糧倉門窗緊閉。

王七麟問道:「門能打開嗎?有沒有嘗試著開過門?」

長鍾保擠擠水泡眼說道:「能吧?自從唐大人等住進去,我們沒敢碰糧倉,更沒有去開門,所以具體怎麼回事,我們也不清楚。」

王七麟無語,這老爺子也是慫。

但他心裡反而警惕起來。

會咬人的狗不叫。

不排除一個可能:長鍾保昨夜帶人收拾了唐門一行人,然後現在在裝瘋賣傻。

當然這個可能性很低,唐銘能做到銀將自然不是個庸手,他手下一群人更是唐門精心培養的精銳,這麼一群人不可能無聲無息被人給收拾了。

否則他們活不到今天。

在聽天監當差是一件玩命的活!

大青葉寨對這座糧倉是上了心的,它是標準的山裡建築,用的都是實實在在的青石建起,青石之間是米漿樹脂黏結,比尋常的要塞都要結實。

糧倉大門以前上了朱漆,修的厚重結實。

但幾年的風吹雨打,大門上斑斑駁駁掉了很多漆,厚重大氣的感覺因此而稍微減弱,可是卻讓它有了歲月滄桑的氣質。

王七麟對徐大點點頭,徐大嗷的一聲叫抬腳提了上去。

他這一腳只想探探路,沒想到這門根本沒關,讓他一腳踹上去後竟然『嘎吱嘎吱』的緩緩打開半扇。

門一打開,王七麟打眼往裡一看,只感覺一股陰森森的氣息迎面撲來。

這股氣息好像憑空而生的寒潮,吹在人身上就像六九寒冬的西北風,吹得人皮膚髮疼。

不過這風起的快沒的也快,王七麟剛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它就沒了。

頓時,王七麟心裡警惕起來。

他和徐大當時在這裡住過的,糧倉裡頭確實發生過一些怪事,可是卻沒有出現過這樣寒冷的風!

旁邊的長鍾保也感受到了這股寒風,他小心翼翼地問道:「七爺,有點不對,是吧?」

為了拉近關係,老頭跟著徐大和謝蛤蟆叫他七爺了。

王七麟沉默的點點頭。

見此長鍾保就愣住了:「可是您昨天不是說,您和徐爺已經將鬧騰糧倉的精怪給整死了嗎?那這又怎麼回事?難道是它冤魂回來繼續折騰了?」

徐大瞪他一眼:「怎麼說話呢?它那叫個屁的冤魂,大爺燒了它那叫替天行道,它應該老老實實的去找閻王爺受苦受難。」

長鍾保只好點頭:「對對對,徐爺說的對。」

王七麟走進去,長鍾保跟在後面,然後他進門後一扭頭便發出一聲哽咽:「啊嗚哦!」

在他身後的徐大被他的哽咽聲嚇一跳,叫道:「這它娘什麼動靜?」

長鍾保保持著回頭看的姿勢,老臉上表情猙獰,一堆褶子都扭曲了,渾濁的眼睛這一刻充血了,看向門後的目光悚然。

一看老族長這孬種的樣子,王七麟明白知道門後有不對勁的地方就急忙轉身。

然後他看到一個穿著慘白壽衣的人面朝著牆不聲不響的吊在牆頭。

「這他娘的是人是鬼?」長鍾保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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