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夜闌卧聽長安雨 第517章 桃花劫

酒壺和小菜端上來。

小菜很講究,有一盤清清爽爽的綠色小菜段,叫做涼拌泥蒿,很清口。

還有麻椒黃豆、腌紅菜苔、麻醬雞、珍珠肉丸、鮑汁豇豆如意卷等等,每一樣都是精緻可愛,色香味俱全。

每當看到美食,王七麟就會想起綏綏。

我家娘子超會做菜。

最後還上了一道小菜,是跟人手指粗細的藕節。

王七麟看到後驚呆了:「這麼小的藕就被吃掉?它們這麼可愛,怎麼能吃呢?」

上菜的婢女微笑道:「回稟大爺,這叫藕帶,也叫雞頭管,特別嬌嫩,乃是我荊楚之地的特色。」

徐大笑嘻嘻地問道:「小妹子,你說的這個雞頭,是哪個雞哪裡的頭?」

婢女含羞帶怯一笑,低聲道:「大爺說笑了。」

徐大道:「沒有,大爺很認真,大爺是個秀才,最是好學,你說說,這雞頭……」

王七麟給他後腦勺上一巴掌:「你想耍流氓是不是?人家姑娘是正經人。」

徐大訕訕道:「七爺你瞅你這話,大爺也知道她是正經姑娘,所以只是調笑兩句,要不然大爺早就上手摸了。」

婢女低聲說道:「大爺願意上手摸也是可以的,不過得給錢。」

王七麟呆若獃頭鵝。

一聽這話徐大這邊頓時沒了興趣,他擺擺手道:「大爺與你說笑罷了,你看大爺堂堂一個秀才、一個大好的讀書人,豈能真在外亂來?」

「實話告訴你吧,大爺來你們滿春園是為了鍛煉自己的軟肋,大爺要做到坐懷不亂!」

說到這裡他問婢女:「你願意到大爺懷裡,讓大爺鍛煉一下嗎?」

婢女羞怯的微笑道:「那大爺願意給錢嗎?」

徐大揮手讓她離開,他對王七麟說道:「小地方就是小地方,這滿春園看起來布置的不錯,人員素養完全跟不上,動不動就談錢。」

他忍不住搖頭:「談錢多傷感覺?」

王七麟撇嘴道:「人家來青樓賣笑,不是為了賺錢是為了什麼?難道是為了解決勞苦大眾對女人的需求?」

他喝了口酒水又夾了一塊雞頭管:「咔嚓咔嚓咔嚓。」

這樣他咂咂嘴笑了:「真嫩啊,水真多。」

過了一陣有人推開門帘走進來,王七麟打眼一看,這些人頭戴白幘、身穿長袍,腰間掛玉掛香囊,腳上是黑色輕便布靴,全是文人仕子。

這些人看了看後走過來,有人握著扇子對王七麟拱手行禮道:「這位公子請了,您可是為了含笑姑娘而來?」

王七麟回禮說道:「不是。」

這人便和氣地問道:「您既然不是為了含笑姑娘而來,那能否讓一下這位置?」

他倒是很講禮數,立馬補充道:「您別誤會,我們並沒有想要奪取您位置的意思,而是這位子靠窗戶,我們要在這裡看含笑姑娘曲水流船。」

後面一個書生掃了眼他們桌子上的酒菜後也行禮,說道:「公子請明知,我等願意為您結賬以賠罪。」

人家這麼客氣,王七麟沒什麼好說的,他點點頭道:「好的,那我們換走便是,無需你們結賬。」

書生客氣道:「公子仗義。」

然後他又對徐大說道:「還請大兄快點收拾。」

徐大盯著他道:「你什麼意思?」

書生說道:「你家公子答應換桌了,學生想請你快些收拾掉桌上酒菜。」

徐大的臉一下子歪了:「日您的妹,你以為大爺是他的跟班?」

後面書生急忙擺手:「大兄勿要生氣,您有一身英雄氣概,怎麼會委身為別人跟班?您一看就知道是這位公子爺的貼身鏢人……」

徐大氣的乳浪翻滾:「狗眼看人低、狗眼看人低了不是?大爺不走了,你們想坐到這裡?想的美!」

王七麟忍笑說道:「這位兄台與你們一樣,也是讀書人。」

一群書生紛紛倒吸涼氣,就跟風一下子吹的急了起來。

這些人倒是好脾氣,他們發現自己鬧了烏龍趕緊向徐大道歉,然後尷尬的坐到了旁邊兩桌。

書生們是為外地來遊學的好友接風洗塵,因為他們這一桌上了冷盤後,有人看到嫩藕雞頭管後就問這是什麼。

無獨有偶,得知這雞頭管這名字後,有一個外地口音的書生淫笑著問是哪個雞頭。

結果就有書生說:「新剝雞頭肉的雞頭。」

書生們兩桌響起了淫|盪而快樂的笑聲。

王七麟服了,他看向徐大:「斯文敗類!人面獸心!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徐大愕然道:「你看著大爺說這個做什麼?」

王七麟冷笑:「我說的是你們所有讀書人!」

這時候有絲竹聲響起,書生們頓時跑到窗口往外看,對面的小樓里也有人跑出來,都在對著北方翹首以待。

滿春園如同江南園林,內有小河渠,王七麟以為這河渠是給嫖客們玩曲水流觴遊戲而準備,結果真有小船在裡面行駛。

小船是一個姑娘撐船前行,船頭坐著另一個姑娘,一頭青絲盤珠翠,髮髻斜插金步搖。

她身上披著白綠相間的紗衣,風一吹,水中的荷花苞在蕩漾,紗衣也在蕩漾。

再看姑娘面容,眉如遠山,硃唇皓齒,眼睛水潤,仿若有流光溢彩。

她化了淡淡妝容,身上白紗如雪青紗如幕,彰顯的她一身氣質出塵脫俗,宛如一朵白蓮,美麗而清冷。

眾多色鬼嫖客看到她出現開始各種裝腔作勢,有書生搖晃紙扇、有富豪把玩玉如意、有漢子挺起了很浮誇的胸肌。

徐大不一樣,徐大對著姑娘猛吹口哨。

王七麟見此冷笑一聲,朗聲道:「行者見羅敷,下擔捋髭鬚。少年見羅敷,脫帽著帩頭。耕者忘其犁,鋤者忘其鋤。來歸相怨怒,但坐觀羅敷。」

書生們聽懂了他的諷刺意味,便尷尬的收回了眼神。

船上的姑娘聽到他的聲音好奇的扭頭觀望,徐大倚在窗戶上沖她露出一個不知羞恥的笑容。

姑娘也在笑,她的臉頰粉|嫩嫣紅,殷紅朱唇總是輕微上挑,水潤而清澈的雙眼中總是帶著笑意,與人一對視,便會讓人感覺她在沖自己笑。

徐大便低聲說道:「七爺七爺你快來看,含笑姑娘沖我笑呢。」

王七麟說道:「有人敲門,我很牛逼,她對我笑。」

徐大問道:「七爺你在瞎比比啥?」

王七麟說道:「這都不知道?人生三大錯覺!」

徐大悻悻的坐下,嘀咕道:「道爺老是說我騷,大爺看還是你最騷。」

有鴇母出來招呼說道:「諸位公子、諸位大爺,含笑姑娘上午出來採風,按照規矩,若有人能打動她,那今日入幕之賓就是他。」

屋子裡的書生們躁動起來,就跟要配種的豬聽到了母豬叫一樣。

書生們推搡一通,有人走出去說道:「含笑姑娘,小生乃是長安學子,素聞姑娘喜好詩詞歌賦,如今春日已到,小生有一首詩自覺頗為應景,想要相贈姑娘。」

含笑微微點頭說道:「洗耳恭聽,公子請。」

書生一手捻在胸前一手背負在後,一邊走一邊朗聲念道:

「一片晴光入戶庭,柳梢斜日弄微明。小橋東轉無人過,時有飛花度短楹。」

「好詩好詩。」

「杜兄不愧有詩才之稱。」

「小橋東轉無人過,時有飛花度短楹,真是春日佳句也!」

眾多書生開始吹捧,含笑則問道:「敢問這首詩叫做什麼?」

杜姓書生微微一笑,說道:「叫春……」

「叫春?」徐大接話露出震驚之色,「這麼別緻的詩名?杜兄你貴姓,就憑這詩名你就能名垂千古。」

書生羞惱地說道:「兄台莫不是在調笑小生?小生話還沒有說完呢,這首詩……」

「一年春事已闌珊,又見東風到牡丹。莫道無情花不語,有人相對倚欄干。」清脆悠長的吟詩聲傳來,含笑在含笑看著書生們。

撐船的姑娘脆生生地說道:「這是我家小姐前日做的詩,也是看到春日生機勃發而做,書生你覺得這首詩如何?」

書生頓時夾著菊花灰溜溜的跑了回來。

徐大這人喜歡看熱鬧,就盯著一直嘿嘿笑。

書生羞惱,說道:「兄台你也是讀書人,不如你也去給含笑姑娘做一首詩?」

徐大傲然說道:「大爺去那就大爺去,以為大爺這秀才是假的?」

他背手走出去,怒目掃視一圈,看的一群漢子腿肚子亂轉。

鴇母也很擔憂,她很擔心這夯貨是哪個麻匪假扮的,別一開口就喊一嗓子『老子來打劫的劫財又劫色』。

結果徐大看了一圈後露出沉思之色,緩緩地說道:「一片春光入眼中,滿園桃李正芳紅。東君也有留連意,又放殘花出禁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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