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夜闌卧聽長安雨 第500章 騙吃混喝

看著王七麟的笑臉,老闆詫異地問道:「你沒被我嚇到?」

王七麟說道:「你回頭看。」

掌柜的茫然回頭,看到一隻黑貓抱著一把通體漆黑的短劍站在他身後的酒架上。

劍尖本來指向他後腦勺,現在他回頭,劍尖指在了他的額頭上。

這把短劍材質古怪,非鐵非木非石,它看起來平平無奇,像是孩童耍的玩具。

但黑貓很怪,它用尾巴撐地很穩的站在那裡,前爪抱著短劍目光炯炯,嘴角上挑彷彿在邪魅的笑。

歪嘴喵王!

他驚愕的回過頭來,立馬倒吸一口涼氣:

五把飛劍就在他面前。

掌柜的驚慌叫道:「好漢饒命,小人只是與你開個玩笑,想要嚇你一下。」

王七麟說道:「人嚇人,嚇死人,聽過這話沒有?」

他從懷裡掏出聽天監的銅尉印拍在桌子上,「你幸虧碰到我能辨認妖鬼與人,否則你現在已經死了!大半夜的嚇唬人,這是找死!」

掌柜的沒問題,確實只是在開玩笑,這讓他深感遺憾。

銅尉印在油燈火焰旁閃爍著光芒,掌柜的臉色變了,急忙抱拳行禮道:「原來是聽天監的大人,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小的……」

「行了,你是個人又不是個鬼,不用怕我。」

王七麟收起劍和銅尉印,他給八喵甩了下頭,八喵改成張開嘴叼著聽雷神劍,然後屁顛顛的跑到了他懷裡。

掌柜的目瞪口呆:「大人,這是神貓呀。」

八喵舔了舔爪子抿了抿鬍鬚,暗地裡鄙視掌柜的:沒見識!

然後它又想,自己確實是神貓,好像掌柜的沒說錯……

王七麟打聽了一通,倒是打探到了與沉一村子相關的信息,這算是意外之喜。

可惜沒有打聽到能當晚就去抓的鬼。

他對謝蛤蟆說道:「去大葦河轉轉?」

謝蛤蟆點點頭,兩人結伴而去。

掌柜的伸手去摸酒罈子要倒酒,感嘆道:「聽天監哪裡來了這麼年輕的銅尉?咦,酒呢?」

不光酒沒了,他的鹵豆乾子也沒了!

「靠,年紀輕輕就做了貪官!」

客棧後頭的馬廄里,兩匹強壯魁梧的大青騾在美滋滋的甩尾巴,一個從酒罈子里添酒喝,一個在咀嚼鹵豆乾。

它們兩個似乎聽到什麼同時停下吃喝側頭搖了搖耳朵,又繼續低頭喝酒吃豆乾。

騙吃混喝。

對於王七麟和謝蛤蟆的腳力來說,十里地的距離很近,一番掠地狂奔便看到了長而寬闊的河流。

夜裡月光如水,照耀在河面上,像是河上又有河水流。

遠處有小船在河流中飄蕩,兩人走到河邊後,小船遠遠的便向他們駛來。

王七麟心裡暗暗地禱告:老天爺保佑,王家列祖列宗保佑,這一定要是個水鬼,讓我王某人斬了它來守護老百姓。

小船靠近,船上是個老漢,這老漢看起來挺邪氣的:額頭上貼著一張符,身上掛著好幾張符,船上蹲著一隻小黑狗、豎著一根小旗杆,旗杆上有一幅畫隨風搖曳。

王七麟以為王家列祖列宗顯靈給他送了個粽子,可是定睛一看,畫上是鍾馗揮劍斬鬼!

這樣老漢雖然額頭有符,卻應當不是被道士和趕屍匠給鎮了的殭屍,殭屍不會帶著鍾馗像。

但老漢的打扮讓他忍不住啞然失笑,他正好問問老漢在做什麼,對方已經搶先喊道:「隔著河邊遠點,天黑路滑,小心滑到水裡去淹死!」

王七麟問道:「老丈,你……」

「你什麼你?往後退!大晚上的來大葦河做什麼?」老漢暴躁地說道。

王七麟笑著解釋道:「哦,我……」

「我什麼我?讓你往後退!說,大晚上你們來大葦河做什麼?兩個大男人不老老實實在家歇著,來這河邊做什麼?」老漢又吼叫。

小黑狗卻在搖尾巴,它看到了跟在王七麟身後的九六。

王七麟服氣了,只好後退兩步。

謝蛤蟆走上前來,老漢借著月光看清他打扮後趕緊雙手交叉稽首作禮:「啊,這是哪裡來的道爺?」

「無量天尊。」謝蛤蟆擺出了得道高人的架勢,「天色已晚,施主怎麼還在這河上?」

老漢說道:「道長有所不知,我們大葦河一直有點邪,最近幾天怕是又要淹死人,是聽天監的官老爺僱傭了我們河工漁夫,讓我們夜裡在河裡執勤,阻攔靠近河流的人。」

王七麟好奇地問道:「咦,大葦河最近又要淹死人?為什麼?我是說你們怎麼知道這回事?」

老漢戒備的看了兩人一眼沒有回答,而是說道:「聽口音你們是外鄉人,趕緊離這條河遠點吧,這條河挺邪的,別招惹上麻煩丟了命,客死異鄉可是慘事。」

王七麟沖謝蛤蟆點點頭道:「道爺,拿酒拿肉,從他嘴裡打探點消息。」

謝蛤蟆苦澀一笑:「七爺,道爺沒準備那麼多酒肉,存貨都給掌柜的吃啦。」

但他隨即又自信地說道:「從這老丈口中打探消息何須酒肉?看老道的手段。」

他伸手從袖子里扔出一張符籙,符籙入水接著河面翻湧,一隻足有磨盤大小的老鱉浮出水面。

小黑狗頓時嚇得撒尿。

船上的老漢還算有勇氣,伸手不知道從哪裡抽出一把木劍喝道:「我有南山桃木劍,妖魔鬼怪還不速速退去,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謝蛤蟆踩著老鱉上船,老鱉隨即消失的在水面上。

見此老漢明白了,原來這是他的神通,頓時為之拜服:「老天師,原來是老天師入凡塵,凡夫俗子不知道老天師法駕,還請恕罪。」

謝蛤蟆扶起他笑道:「無量救苦太乙天尊,老哥哥請你,你剛才言重了,不知道你今年貴庚?」

老漢說道:「上年紀啦,馬上五十歲!老天師您呢?」

謝蛤蟆愣了愣:「人生行樂耳,不知歲月催。一年春事了,又送杏花回。山中無歲月,誰知老道幾多歲?」

王七麟感嘆,這逼裝的好,原來道爺是屬名牌內褲的。

老漢被他的定場詩給唬住了,連連說道:「老神仙、老神仙。」

謝蛤蟆問他道:「你方才說大葦河最近又要淹死人,這是怎麼回事?哦,老道士此次來真定府是要解決一樁詭事,這詭事應當便是與大葦河相關。」

為了保持自己的逼格,他背在身後的手甩了一下,又是一張符籙飛出。

符籙燃燒,化作一隻火鳥,它在黑暗中伸展羽翼發出一聲清脆的啼鳴,轟然直上九重霄。

這下子別說漁船上的老漢了,就連那條狗都知道自己面前的道士乃是世外高人,當場嚇趴下了。

八喵例常發出鄙夷:連磕頭都不會?凡夫俗狗呀!

老漢對謝蛤蟆可是信服了,雙膝發抖隱隱想要跪下,他沒有跪下是因為小船空間不夠不好下跪。

至於謝蛤蟆的問話那肯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老漢說道:「是聽天監前天找我們來巡河,肯定是官老爺們知道又要淹死人,但人被救下了,以防萬一叫我們巡河來阻攔將來要跳河尋死的人。」

「老天師你不知道,我們這個大葦河可怪了,它經常會淹死外鄉人,而且不是淹死一個人,往往是一夥行人一個不剩的淹死。」

「偶爾也會淹死城裡人,它也不會是單獨淹死一個人,是好幾個人一起淹死,有時候甚至會是一家大人都淹死,只剩下孩子,老可憐了!」

這點客棧掌柜的沒有說,王七麟覺得是個突破口。

謝蛤蟆也注意到了細節,問道:「一次淹死好幾個人?為什麼?這些人可是有什麼共通之處?」

老漢搖頭道:「沒見著他們有什麼共通之處,反正事情特別邪,他們往往是一個一個死的,今天淹死一個明天淹死一個過幾天又淹死一個。」

「反正這些人一旦被大葦河裡的邪祟給盯上,那人就跑不掉了,不管他們是逃出真定府還是怎麼著,遲早會回來然後自己跳入河裡。」

說到這裡,老漢臉上露出惶恐之色:「你們說這怪不怪?人就跟中邪了一樣,不管去了哪裡,最後還是會回到這河邊,然後跳進河裡去。」

「壓根攔不住他們,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一樣的道理,有人想跳河自殺,靠我們巡邏怎麼能攔住呢?我們一個人要管那麼老長的河段!」

老漢沮喪的連連搖頭。

聽著他的介紹,王七麟倒是想起了夢裡的一種昆蟲的遭遇:被鐵線蟲寄生的螳螂!

螳螂一旦被鐵線蟲給寄生,它們在生命最後階段會主動去河邊,到時候鐵線蟲從它們腹中鑽出,它們會很快死去,而只要它們不去河裡則鐵線蟲不能離開它們軀體。

可是那時候的螳螂沒有了靈智,它們不能控制身軀。

這些跳河自殺的人,貌似也是這樣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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