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放作為這次武道碑的布告人,有著安撫眾人的職責。
大聖人們來到第一重小世界後,很快就知道了這裡發生的事情。雖然不明白那獼猴王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確認自家的年輕弟子未受到傷害,也能落一口氣。
一眾年輕天才們得到了諸位聖人和大聖人們的安撫,更覺得之前的獼猴王是一種考驗,現在也就能心安理得地感應天地道機,爭搶武道碑上的排名。
三問道人站在陳放身邊,看著武道山山頂的景象,詢問:
「你考慮清楚了嗎?道家不參與到任何爭端。」
陳放搖頭:
「道家不可能獨善其身的,一定會被動捲入到爭端中。我那樣說,只不過是表明立場。」
「之後如何打算?」
陳放皺著眉頭。
「東宮的出現是件很奇怪的事。我總覺得她把天下大勢的變動提前了數百年,甚至於上千年。」
「我們都曾預想過,清濁天下一定會發生大規模對抗,但現在比起預想的確早了太多。」
「道祖還有二祖一直沒有傳過旨令,我心裡難安。」
他看向遠處的亢符獵。亢符獵正在同自己先天宮的幾個聖人交談。他繼續說:
「亢符獵的想法可能跟我有出入。」
陳放也深知,道家明面上是他在話事,三大聖地都聽從他的。但實際上,亢符獵是個很自主獨立的人,只不過他很低調而已,在真正必要的事情前,一定會有自己的想法。
三問道人看向亢符獵。
「對於天下而言,先天宮更能代表道家。畢竟,在主流的傳道上,一直是先天宮在做。」
這是個事實,比起駝鈴山和清凈觀,先天宮的名頭更大一些。
陳放心裡清楚,亢符獵可能想法不同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之前神秀湖的博弈上,自己失敗了,影響到了道家的布局與發展。這極大程度上導致了亢符獵對自己的質疑。
注意到陳放和三問道人的目光,亢符獵向這裡看來。他那張平常的臉上透露著讓人安心的氣息,泛白的雙鬢更添幾分沉穩。他只是稍稍點了點頭,並沒有前來搭話。
「他想在大變局中穩固道家的地位。」三問道人說:「這其實並沒錯。」
陳放嘆了口氣。
「是沒錯。如果東宮所做所言全是真的,的確沒錯。可東宮並不真的值得相信。」
「你還是想等道祖或者二祖的意見嗎?」
陳放說:
「四千年前,道祖隨同至聖先師和佛祖一同離開天下時,曾說過,道家傳承的並非是世人所認識的一種『信仰』,是一種超脫生命載體的精神。我理解看來,道家是不需要做什麼特別的事的,不需要向其他勢力一樣,搞什麼凝聚力與宗門派別。所以,我不希望這次變局,道家以勢力的身份加入。」
「道祖說的沒錯。勢力總有歸宿,但倘若『道』之一字成為命格里的嵌章,便永無止境。」
「我還在思考,這樣的變局,道家該以怎樣的形式參與。」
三問道人說:
「佛教素來有信仰,儒家素來是文明傳承的一方,道家講究個人的超脫,的確不適合大變局。」
「亢符獵有自己的打算我是不介意的。但我還是擔心他想改變道家的本質。」
「他若真的這般打算,我們似乎也無法直接阻止。」
陳放憂心忡忡地點了點頭。
「本來我想借本源道機,去天上請教道祖和二祖。卻沒想到是東宮的圈套。想想也是,本源道機哪裡會那麼隨便的出現。」
「但那的確是本源道機。」
陳放無法否認,東宮輕易地掌握著一道本源道機。但他連東宮一點都無法看透,如何也不能打她的主意。
「變局會淘汰很多人和實力。希望道家不是走向式微的一方。」
三問道人眼神恍惚。
「這讓我想起了許久以前的上殷。」
「上殷式微歸根到底是必然的。玄女很了不起,但上殷也只有她了不起。」
「唉,如今的上殷看上去再難有起色。也不知能不能撐得過這次的變局。」
曾今了不起的學派走到今天這副模樣,總是令人概感的。
陳放說:
「上殷有很多值得學習的地方。他們對萬物本質追求的決心,是無可比擬的。」
「的確。」
三問道人環視一圈,再稍微感受一下,然後說:
「大部分人都走了。」
陳放知道,他指的是大聖人。
「這次發生的事,值得他們回去好好思考之後的打算。」
「明面上看來,北原的雪主和堯山君、中州的夏雨石、尚白、九重樓、白盡山、東皇和千機主,以及深海的龍王立場是偏向東宮一方的。南疆和東土都沒有人表態,至於儒家,雖然李命發言不少,但他顧慮會比較多。」
陳放望了望東南方。
「清濁天下的第一個戰場在落星關外。東土的人沒表態,但一定不是作壁上觀的。現在還不確定東宮會以怎樣的方式整合天下,也就不確定戰場會如何開闢。」
「會不會是獨立戰場?」
「說不好。形式不確定,還得看東宮能不能讓濁天下的人信服。」
三問道人想了想。
「濁天下的人肯定是希望能正面競爭的,畢竟他們的環境沒有餘地。」
陳放沒有說話。他眼神捉摸不定。忽然,他說了一句不相干的話。
「駝鈴山沒有合適的人間行者人選。」
三問道人理解了陳放的意思。陳放此番話表明了不願參與正面爭鬥的態度。但,他也知道,駝鈴山的確沒有合適的人間行者人選。曲紅綃殞命,齊漆七不知去向。倒是有幾個天才弟子,但比起他們兩個,總讓人覺得差了點什麼。
「你的徒弟寧江湖呢?」
陳放神情複雜。他似乎不願多說這個。
三問道人也就沒繼續問下去。他另說他事。
「看樣子,再過三天,差不多武道碑就要出結果了。按照慣例,是要有人講道的。這次講道輪到道家了。」
陳放說:
「讓亢符獵講道。」
三問道人有些吃驚。
「我以為,聖人即可。」
陳放搖頭。
「他看上去想表達什麼。我也想知道,他想講什麼。」
「這會不會有些託大,如果他真的想法與我們出現背離的話……此番講出來,會影響很多。」
「現在的局勢,就算他不說,也會影響很多,與其如此,不如讓他大大方方講出來。」
三問道人皺眉思考了一會兒。然後無奈點了點頭。陳放說的沒錯,不講不意味著不會發生。
「我去同他說一說。」
三問道人一步邁出,消失在原地。
陳放一人獨立良久後,看了看遠處的李命三人。隨後,他閃身消失。
……
柯壽已經換了身乾淨的衣服,整個人風清氣爽。他看著武道山上眾多年輕天才朝氣蓬勃的樣子,笑著說:
「未來可期。」
因為李命和莫長安氣息的影響,眾人並看不到他們三人。
莫長安笑問:
「你不去爭個第一名嗎?」
柯壽謙遜地搖頭。
「我都不算年輕一代了。讚美他們才是我該做的。」
莫長安說:
「人在任何時候都該有拼勁兒。」
「老祖說得在理。學生受教了。」
李命問:
「柯壽,這些年你在做什麼?」
「行走天下,不斷學習。算是消化前些年從書本上學到的學問吧。」
李命搖了搖頭:
「你身上沒有一個行者的氣息。」
「是學生太過浮躁的。」
「柯壽,你有自己成長的道路,但太脫離現實了。」
柯壽給李命的感覺比之十多年前不太一樣。他以為這可能與之成長太過迅速有關,經歷與心性有所欠缺。
「學生尚不自知。」
李命瞥了他一眼沒多說什麼。他在考慮讓柯壽做儒家的領軍人是否有些操之過急。柯壽很有天賦,有自成一派的格局,但現在他沒給李命一種擔當大任的感覺。雖然在修為和認識上成長了很多很多,但李命覺得他在某些方面甚至退步了。
總之,他認為柯壽需要好好調整一段時間。
「現在也不多說什麼。回到學宮後,我自會好好檢驗你的成長。」
柯壽彎腰點頭:
「長山先生辛苦了。」
李命搖搖頭沒多說什麼。
三人陷入短暫的安靜。柯壽打破安靜。他看向莫長安。
「長安老祖,怎麼沒看到神秀湖的年輕人?」
莫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