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遠山 第三百七十六章 女武神

從山海關離開後,葉撫算是把這山腰平緩之地的風景看完了。他沒打算繞到其他方位的山腰去,而是選擇繼續登山。

山上,各種各樣的事情在發生著。每個人都不缺少自己的故事。

州馬城方位的渡劫山,上山之路散修或者單獨出群的人占多數,所以可見一路來,人與人之間分布得比較稀。而在其他方位是截然不同的景象,其他方位是以門派弟子居多,所以他們大多結群出行,結群而居。

以州馬城為南,在渡劫山東、西、北三個方位,沿路上去,從山腳到山腰之上穿透雲層那一截,每隔著一段距離便暗藏著一道符文。這位符文的表現形式多種多樣,或是以文字的方式留在岩土上,或是以石塊搭築成奇形怪狀的形象,或是插入岩石縫隙中的旗幟,或是蘊含了某種特殊意蘊的精礦……共同的,它們都很不顯眼。

幾乎沒有人把目光停留在這些不起眼的符文上。

於是乎,這些符文從山腳開始,被人鋪成,一直到山腰之上的山峰。山頂藏在那看不見的天上,那裡面有沒有符文,無從得知。

渡劫山降臨的第二十七天。

打算來或者說想來的基本都來了,修仙者們所佔據的範圍不再是渡劫山周圍一百多里,而是幾百里。許多都是來看熱鬧的。

之前的二十六天里,除了登山還是登山,幾乎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而在這第二十七天,不一樣的事情發生了……

……

山腰上。

鍾茂典在這山腰休息了很多天了。之前他拖著受傷的身體硬撐著到了山腰,幾乎耗盡心神與體魄,便在這裡調養生息。

一邊養傷,一邊錘鍊神魂,這便是他所做之事。

渡劫山不愧是渡劫山,而他鐘茂典也不愧是鍾茂典,修養得很快,似乎是知道了自己要做什麼,精神上也好上不少,最起碼的看上去不再那麼頹廢,雖說面貌依舊是滄桑的面貌。

神魂的錘鍊自然也是精進不少,但他神魂境界本身就高,所以,並沒有迎來突破。這也是自然的,如果六兩神魂到七兩神魂之間那麼容易突破的話,七兩神魂也不配稱作分水嶺質變一般的境界了。

鍾茂典也能感覺到,要在山腰找尋突破七兩的機會,很是渺茫,必須要登上更高的地方。

休整好後,他朝著山峰發起衝擊。

上山峰的難度可要比從山腳到山腰難上許多。兩者之間考量的根本不是同一個級別,不再單單只看修為和神魂境界了,還有一種玄之又玄的所謂的「意」,並不是「道」,這種「意」可以解讀為「道意」,也可以解讀為「意願」,甚至是「心意」。

因為沒有明確的衡量,所以才更加難。

這些天里,鍾茂典見到了太多在此處折戟的人,他們中不乏高境界的人,像他這樣六兩神魂的也不缺。他甚至見到了一些異族的存在,比如西域的妖,南疆的靈與北原的怪,他們相較於人類有著更加強大的體魄與生命氣息,但即便如此,大多數也還是在登臨山峰之際折戟。

這顯然說明了,登臨山峰考量得更加複雜和細緻。

他做好了準備,開始嘗試。

從山腰橫斷處,往山峰踏出第一步,腳步落定後,他頓時感覺完全不同的氣息衝擊著他的身體每一處,皮肉、血液、骨骼以及神魂,身體毫無保留地被展露在這些氣息面前。他感覺到分明的排斥與隔閡,那些氣息像是十分細的線,從身上每一處穿過去,然後糾纏起來,綁在山石上,將他束縛在原地。沒動一下,就能感受到撕裂般的疼痛。

這樣分明的感覺讓鍾茂典完全無法確定,自己若是強行邁步前去的話,身體會不會連同神魂一起瞬間被撕成碎片。這讓他很沒安全感,有一種在賭博的感覺。

若是以前,頭腦一熱就大步邁過去了,但是現在,他清楚,自己不是為自己一人而活,還有下落不明的姐姐。不能賭,不能有任何不確定地犯險,要是自己出了問題,那件事或將永遠埋在黑暗之中。

正當他打算收回腳,重新準備的時候。忽然,從那山峰之上傳下來一道洪雷一般的鼓聲。鼓聲震蕩山體,從每一塊嶙峋的山石上傳出來,使得他耳邊每一個方位都隆隆地響著厚重的聲音。

他很震驚。

而原本,他不該這麼震驚,更多的是疑惑才是。讓他震驚的是,這鼓聲熟悉得幾乎要刻進神魂之中了。從小到大,這鼓聲每年都會響起一次,是在鍾家年關大典時,為一年裡煉具的法寶、武器甚至是道器進行共鳴時被敲響的。

「梁鼓!為什麼梁鼓會在渡劫山上響起!」

震驚過後,鍾茂典立馬陷入疑惑之中。有資格敲響梁鼓的唯有鍾家當代家主,而鍾家當代家主正是他的母親柳易冬。

他是知道自己的母親會登渡劫山,但是萬萬沒想到她會把梁鼓帶過來,甚至還在山峰上敲響了。

她到底要幹什麼?

巨大的震驚與疑惑,讓他有些失神。一失神,原本準備收回來的那一腳下意識地重新踩在了橫斷的山峰上。

然而,這一次,他卻發現自己已然感受不到渡劫山的排斥與壓迫,能感覺到的氣息也是微乎其微,甚少極少。

他皺起眉。怎麼回事,渡劫山的壓迫感怎麼一下子收斂了?他嘗試著放出神魂去試探,之前他是不敢放出神魂的,因為在渡劫山裡,神魂放出的瞬間就會被撕成碎片。現在他嘗試著放出去,做好了立馬收回的準備。然而,神魂並沒有被撕成碎片,雖然不如在山下那般收放自如,但是比之前好上太多了。

「威勢真的收斂了?」

鍾茂典抬頭仰望幾乎垂直、看不到頂的山峰。梁鼓一聲接著一聲在他耳邊響起。

強大的疑惑與對山峰的渴望讓他邁出了登高的一步,然後,第二步、第三步……一發不可收拾地爬向更高處。

跟鍾茂典一樣聽見鼓聲,幾乎所有人都發現渡劫山威勢收斂了很多。於是乎,他們興奮起來,開始繼續往山上爬。

而原本只能呆在山下的人,更是瘋狂,如過江之鯽,蜂擁而至,密密麻麻地向山上攀附。從遠處看去,像是七彩的螞蟻一樣。

願意去細緻思考為什麼的人很少,而能不被登向更高處誘惑謹慎思考的人便更是少。所以,不管是哪個方位,不管是散修還是有組織的門牌弟子,都一股腦地往上爬,他們不想其他,只想這是機會,是難得的錘鍊神魂的機會。大多數人都是不起眼的小人物,都是一樣的想法,與其在看不見的風險之前踟躇,不如鼓起勇氣登高。

一心嚮往高處的人,沒有餘力去留意路邊的景色。所以,幾乎沒有人發現渡劫山三面,從山腳到山峰,沿路上去,每隔著一段路就有氣息微弱的符文在顫動。他們只想上山,讓神魂得到更多的錘鍊。

州馬城,高樓上。

南寺堂洺凝眉眺望。他自是能把渡劫山發生著的一切收入眼底。

「梁鼓的聲音。鍾家要做大事啊,柳易冬……不愧是你柳易冬,有膽魄,指不定,你還真的可以捅破那一層壁壘。」

……

州馬城方位的渡劫山山腳,酒鬼唐觀毫無精氣神兒地倚躺在一旁,見眾人爭先恐後地登山。

「瘋了,全都瘋了……」

所有人見他是瘋子,他見所有人是瘋子。

……

渡劫山山峰的一處。這裡環繞著雲霧,顯得很是朦朧。雲霧之間,是一老一少。

「聽雨,梁鼓已響,你我加速,迅速與家主他們匯合,天時地利人和,成敗在此一舉!」

「是!」

……

渡劫山山峰的另一處,原本艱難朝著山頂移動的屠安定聽見梁鼓之聲,頓時大駭。

「居然是梁鼓,柳易冬她居然把梁鼓都搬來了!她要做什麼!瘋了嗎!」

然後,他果斷放棄繼續登山,而是大放神魂,四處尋找梁鼓作響之地。

……

梁鼓的聲音一聲又一聲地敲響,厚重沉悶……不如一般的鼓那般有氣勢,這梁鼓所傳出的聲音未有不知幾何的重量與讓人心煩的沉悶。它的聲音沒有朝著所在位置的上面傳去,也傳不上去,而是以覆蓋一般的形式包裹著渡劫山整個山體而下,衝擊渡劫山的威勢。

身穿女性雲甲的柳易冬,束起了長發,神情凝然,一掌又一掌,拍打在懸浮著的龐大的燦金大鼓上。

每一次作響都衝散縈繞在這裡的雲霧,然後雲霧又迅速瀰漫上來。

遠處,蕭無涯雙目含著藍色光彩,立正身子,望著山下,嘴裡大喊:

「角成之位,九千九百九十九道符文全部點亮!」

「朽成之位,一萬三千三百三十三道符文全部點亮!」

「昐成之位,一萬二千一百一十一道符文全部點亮!」

「梁鼓結符,以開天之勢!」

「以渡劫山為烘爐,使百兵之勢,借角朽昐星位,作天工,持熔煉之物,催神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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