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遠山 第三百六十章 江大人

洹鯨之船管事處。

便是一道和煦的風吹過來,披散長發的男人不著痕迹地落在總管面前。他穿著比較鬆散的長袍,樣貌中規中矩,但渾身上下繚繞著一股令人感到親切的氣息,那像是一種味道,也像是一種溫度,終歸在一起來,是一種特殊的氣質。

「江大人!」總管當即半跪在地,叩首以對。

江大人笑問:「何事叫醒我?」

總管下意識抬頭,瞥見江大人眼中那一抹青藍色。他在心裡感嘆,那抹顏色真是百看不厭啊。江大人不愧是江大人。

他吸了口氣,沉重地說道:「洹鯨醒了。」

江大人聽著,輕聲笑了笑,「醒了就醒了唄,總不能讓那孩子一直封閉在自己的空間里。那未免太孤獨了。」

總管說:「是被人喚醒的。」

江大人來了興趣,「哦,誰叫醒的?」

總管搖頭,「我等就是排查不到,才請江大人出面的。」

江大人眼睛眯了眯,「看來,是一件有趣的事呢。」他笑道,「樊總管,你說是吧。」

總管顫了顫,「我會自行請罪。」

江大人伸手,撫著總管的帽子,「你這帽子太高了,戴低點。」

總管沉聲道:「是。」他哪裡敢多說其他話。

說完,江大人拂袖,轉身離去。飄然的長袍如一縷煙,轉身便消散。

隨後,總管癱坐在地,汗如雨下。心道,江大人還是那個江大人,越是對人親和,越是讓人感到危險。他顫抖著將腦袋上的帽子摘下來,捏成一團,擦了擦汗,然後揣進袖兜里,站起來,垂頭喪氣地走開。

離開管事處後的江大人,在城區里稍停片刻,悠然的無形氣息從他身上散開,以飄散的方式,像霧一樣,迅速瀰漫整個城區。然後,在那片只有他才能看到的霧氣里,漸漸浮現出一道清瘦的身影來。

那身影轉過頭,朝江大人看來。

江大人目光在觸及那面容的瞬間,獃滯了片刻,隨後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喃語:多麼完美的人啊。

……

法陣邊緣處,秦三月本來正聽洹鯨講述「海底古神」的故事,聽得入迷,卻忽然感覺一道非常奇怪的氣息,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似乎是在窺伺她,似乎又不是。她下意識地轉過頭去,卻什麼都沒有感覺到。

「是錯覺嗎?」

她有些懷疑。但緊接著又沉淪在「海底古神」的故事當中。那聽上去,似乎是遙遠的輝煌時代的故事。

卻在她入迷之間,一道和煦的風吹過來,然後停在這邊。她沒有察覺到。沒有察覺到自己身旁,無形之間,多了一個人。

那位江大人。

江大人就站在秦三月旁邊,注視著她,眼中滿滿的溫情,連同獨屬於他眼中的那一抹青藍色都變得柔和起來,像是鋪蓋在上面的薄薄淺霧。他沒有去打擾秦三月,就只是安靜地看著,甚至,他沒有去在意那蘇醒的洹鯨,眼中只有她。

直到頭上高處的影像法陣呈現出黃昏的景色後,霞光撲進海水之中,輝映出一片粼粼之光。游魚海獸,海草珊瑚,在粼粼之光中,顯出蓬勃的生命氣息,上下浮游,翻飛騰躍。便是一副美麗的海底畫卷。

秦三月最喜歡美景。相較於人文景觀,她一直都更喜歡自然景觀,喜歡親近自然。她就看著面前讓人感到安心的景色,聽洹鯨講述那一段段發生在海底里的神秘故事。

直到黃昏走到盡頭。

洹鯨也講述完了今天的故事。秦三月依依不捨的說:「今天就到這兒吧,我要回去了。明天再來。」

洹鯨回應,「一定要來哦。」它像小孩子一樣,對明天充滿期待。

「這麼美的景色,應該只有在深海里才能見到了吧。可不能錯過了,我要每天都來。」

「好呀好呀!」

「那,明天再見咯,我走了。」

「嗯嗯,一定要再來哦。」

秦三月切斷同洹鯨之間的氣息連接。隨後,她悠悠地、舒暢地吐了一口氣,伸了個懶腰,纖細的身段顯露無遺。

然後,她帶著微笑轉過身,要回到城區去。

卻在她轉身後,神情立馬僵住了。她看到一個男人,站在自己面前,正看著自己。

本能地,她連連退後幾步,警惕問:「你是誰?」

江大人沒有回答,而是笑問:「海底黃昏美麗吧?」

秦三月皺著眉,心中有些沉悶。她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人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自己身邊,而自己居然居然毫無察覺。這不應該,明明自己對氣息是最為敏感的,老師說過,甚至是一些洞虛合體的人都趕不上自己。為什麼?難不成這個人,修為遠超洞虛合體?

如果是那樣的話,這個人很危險!不能輕舉妄動。

秦三月想了想,自己還不了解這個人的脾氣秉性,還是先不要露怯,順著他來。她鬆開眉頭,回答:「還行。」

江大人笑道:「剛才我見你看得挺入迷的。」

「還行。」秦三月問:「請問,你是找我有事嗎?」

江大人點頭,輕聲說:「的確,有點事。」

「什麼事?」

江大人偏過頭,看向外面的深海,問:「這孩子,是你叫醒的嗎?」

「什麼孩子?」

江大人歉意一笑,「抱歉說習慣了。就是洹鯨,你剛才還和它說話來著。」

秦三月心中微沉。心想,既然問起了洹鯨的事,想必應該是船上管事處的人,那麼,他是來問責的嗎?還是另有他意。想了想,她說:「我只是在這兒看風景,它是怎麼醒的,我不知道。」

江大人看了看她,笑著說:「好孩子可不能撒謊。」

秦三月這下明了,這個人根本就是知道洹鯨是自己叫醒的,明知卻故問,出於什麼目的呢?如果是問責的話,應該不會跟我說那麼多,而是直接將我抓起來才是,既然沒有直接抓我,說明應該還有其他目的。

她心思轉得飛快,立馬露出愣住的表情,反問:「難道真是我喚醒的嗎?」用似是而非,模稜兩可的反問句回答,將回答方交給對面。這是秦三月想到的辦法。

江大人愣了愣,看著秦三月好一會兒,才笑著說:「你很聰明。」

「什麼?」裝傻。

江大人說:「洹鯨這類超大型海獸,本來就極難控制。船上三萬餘人的生命都放在它身上,所以為了保險,我們通常會在它出行時,封閉它的意識,讓其無法控制身體。你知道你喚醒了它意味著什麼嗎?」

秦三月不知這人來意,拒不承認,除非他把證據擺出來。「我不知道啊。」

江大人也不在意秦三月承不承認,又說:「意味著,三萬人的生命置於危險之中。若是洹鯨失控,打開上骨腔,那麼我們三萬人都將沉入深海之中,面對數不清的各種各樣的海獸。」

「聽上去的確很危險呢。」秦三月無辜道:「但這不管我的事啊,我都不知道怎麼回事。」

江大人瞧著秦三月無辜的神情,不由得笑出了聲,「你這姑娘還挺犟。」

秦三月一本正經地說:「雖然聽上去很危險。但我跟它已經說了七天話了,感覺它是個很乖巧的孩子,應該不會有問題的。」

「應該?你能確保一定不會有問題嗎?」江大人質問。但他質問得沒有力度。

秦三月從他身上感受不到壓力。但謹記老師教導的她,沒有輕易表明自己的態度。她搖頭:「我不能確保會不會有問題。確保安全應該是你們朝天商行的人。」

江大人笑問:「你知道我是朝天商行的人?」

秦三月反問:「難道你不是?」

「大概不是吧。」

秦三月立馬挑起眉,「那你找我是幹嘛的?」

江大人笑道:「自然是詢問洹鯨是不是你喚醒的。」

秦三月搖頭說:「你不是管事處的人,我沒有義務回答你的問題。」

江大人輕聲笑了起來,他背著手站著,風吹來,揚起他長發,吹起他長袍。「雖然我不是朝天商行的人,但我是這洹鯨的飼主。不僅是這洹鯨的飼主,你能知道的所有的商用海底巨獸都是由我飼養的。」他看向秦三月,輕笑著說:「他們都叫我江大人。」

秦三月愣住了。心道,我好像惹到了個了不得的大人物。

「怎麼樣,現在我有沒有資格過問你?」江大人問。

秦三月頓住了,不知如何應對,抬起頭,弱弱地問:「我能請我家老師跟你說嗎?」

「要叫家長了?」江大人笑問。「當然可以。」

見江大人回答得那麼果斷,秦三月反倒猶豫了,她咬著嘴唇想,要是讓老師知道我在外面惹禍了,肯定會責怪我吧,是不是就會覺得我是個不懂事的學生呢?

她想了想,說:「我覺得洹鯨即便是醒了,也沒關係的。」

「你能擔保嗎?」

秦三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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