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遠山 第三百三十六章 只想做你的籠中雀

「葉撫!葉撫!」

從外面傳來呼聲,驚醒葉撫。他睜開眼睛,便看見白薇笑盈盈地看著自己。

葉撫問:「我睡了多久?」

白薇看著外面的天,「現在是下午了。」

葉撫撐著手,站了起來。外面,葉雪衣正騰騰地跑向這邊。她跑起來的姿勢怪得很,身子微微前傾,兩隻手也不擺動,伸向後面,頗為喜感。

「葉撫,葉撫。」葉雪衣嗖的一下來到葉撫面前。

「怎麼了?」

葉雪衣望著頭,「跟我玩!」她眼裡有著一抹梨花般的色彩。

「讓你三月姐姐跟你玩吧。」

「你呢?」

「我還有事,要出去一趟。」

葉雪衣手指揉捏半天,「我想跟你一起嘛。」

葉撫笑道,「你還不能離開這裡太遠。」

葉雪衣轉過頭,看著院子里自己的本體,一臉苦惱。她又轉過頭,委屈地問:「為什麼我要是棵梨樹?」

「不是你要是棵梨樹,而是你本來就是梨樹。」葉撫說。「讓你三月姐姐給你打扮一下,女孩子可不能亂糟糟的。」

葉雪衣抓了抓自己蓬亂的頭髮,問:「你多久回來?」

「馬上。」

「馬上是多久?」

「一個時辰之內,好吧?」

「好吧。」

葉雪衣遺憾地看了一眼葉撫,轉身走開。走兩步,她又回頭看一眼,眼睛裡的怨念都快涌到葉撫身上來了。

白薇站到葉撫身邊,笑道:「她很喜歡你。」

葉撫說,「她開花後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我。」

「她把你當父親了?」白薇挑眉問。

葉撫想了想,「或許吧。」

話音剛落,院子里的梨樹搖晃起來。葉雪衣又從西側的屋子裡,跑過來,大聲對葉撫說:「葉撫,雖然你想讓我當你女兒,但是我只是把你當哥哥!」說著,她一臉警惕,「你可不要佔我便宜。」

「好呀你,偷聽人說話!」葉撫瞪了她一眼。

葉雪衣輕哼一聲,別過頭,「沒有!」

說完,她又騰騰地跑開了。

「跟一陣風似的,吹過去,又吹過來。」白薇笑道。

葉撫無奈,「小孩子嘛,天性這般。」

「話說回來,你剛才說要出去。」白薇卷眼問:「出去幹嘛?」

葉撫邁步,「你跟我一起。出去再說。」

白薇笑著跟上去。

到了外面曲徑里後,白薇瞥了一眼旁邊的竹林,對葉撫說:「這竹林里有一隻食鐵獸。」

葉撫點頭,「嗯,我知道。」

「上次它想翻牆到院子里來,被我看到了,看樣子它很熟練。但是那之後它就沒來過了。」白薇想了想,「感覺,它有點怕我。是我的原因嗎?」

「當然是你的原因。」

「嗯?為什麼?」

「你想想。人費勁兒地爬上院牆,忽然發現院子里你跟個鬼似的飄過去飄過來,誰不怕啊。」

白薇紅了臉,「我只是在澆花!那些天雪太大,封了花枝丫。」

葉撫笑著搖搖頭,「逗你的。」

「真是的。」

「食鐵獸見不慣生人,過段時間應該就適應了。」

「真的嗎?」

「大概吧。」

出了曲徑後,便是梧桐街的一條分道。因為下雪天冷的緣故,基本上沒人在街上閑逛,大多都關了門,不讓風吹進去。富人怕熱,窮人怕冷。生活在梧桐街的都不是什麼富貴人家,大冬天裡,屋頭燃一些炭火,可得珍惜點用。

到了人多的地兒後,可以看到一些爆竹爆裂後,留在雪地上的碎紙殘紅。黑石城的年味兒並不濃,甚至有些不像是在過年。這是這個地方的特色,家家戶戶的生活過得清淡得很,不興熱鬧那檔子事。有那個買爆竹的錢,人家更願意拿去買點肉菜。

「我們要去幹什麼?」白薇問。

「你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白薇瞧了雪地上的殘紅,才想起來,「過年了啊!書屋裡清凈,真倒是沒聽見,也沒注意到這個日子。」

「你似乎不怎麼在意。」

「在枳香樓的日子裡,過年不過年,同往日里都沒什麼區別。」

「聽芊芊說,你每逢年關,會登台奏曲。大家就指望著你的曲子,來過個年夜。」

白薇想起在枳香樓的生活,神情有些恍惚,「我那時沒有那個興緻,往往都是芊芊說這麼好的曲子不彈奏一番可惜了。閑來也是無事,便彈了一曲。明明是傷悲的《籠中雀》,那些人居然也聽得熱鬧,我自是想不明白的。」

「天下的悲歡總是不盡相同。如今好了,你再也不用彈《籠中雀》。」

白薇望起頭,眼眸柔順,「我只想同你相同了。」又低下頭,「也只想做你的籠中雀。」

「我可不會給你做籠子,也不會把你當金絲雀。」

「那我是什麼?」白薇好奇地問。

葉撫大步向前,「你是人,是白薇,你是你自己。你從來不是其他,你只是你自己。」

「那我是你的什麼?」白薇追問,她顯得有些激動。

葉撫笑著回答,「你是我喜歡的人。」

白薇走到葉撫身邊,細聲問,「我想知道。你為什麼喜歡我?」

「若是喜歡拿得出理由,也不叫喜歡了。那只是一種感覺而已。」

「怎樣的感覺呢?」

「看到你就很開心的感覺。」

「要是哪天你看到我,不開心了怎麼辦?」白薇蹙著眉問。

葉撫笑道,「那說明,我變心了唄。」

「你會變心嗎?」

「這種事情我也不知道。」

「就算是你,也不知道嗎?」

葉撫問:「你把我想成什麼了?」

葉撫其實很好奇,別人眼中的他是什麼樣子的。

白薇想了想,「感覺你像是活在天上一樣。」

「你咒我死?」

白薇急忙道:「沒有沒有。就是感覺有時候,你太有距離感了。」

葉撫頓了頓。即便是與自己這麼親近的白薇,都說出「太有距離感」這種話,可想而知,其他人可能更甚。

他沉沉地思考著這件事,步伐放緩了。

白薇見他忽然沉默了,以為自己惹他不高興了,便小心問:「我說錯話了嗎?」

葉撫搖頭,「你沒說錯什麼。」

「那為什麼你忽然就不說話了。」

「我只是在想一些事。」

「想什麼呢?」

「距離感。」他問:「什麼叫距離感?」他誠懇地問:「你能給我說說嗎?」

白薇沒來由地覺得,葉撫其實有些迫切地想要知道這個答案。這不禁讓她心裡有些觸動,她挽著手,向前走了幾步,邊走邊說:「大概是,有些時候,想到你,便會擔心有一天你忽然就不見了。」

這句話讓葉撫想起上次酒館裡的曲紅綃。那個時候曲紅綃喝醉了,他能分明地感受到曲紅綃不自主流露出的慌張。那種慌張,就好似看著自己越走越遠,直到消失在她眼裡一般。

同樣的話秦三月也說過,只不過她說話委婉,說的是「要是老師你再多笑笑就好了」。

「我以前想過,有這種感覺會不會是我自己太過敏感的緣故。但是後來仔細想來,發現這跟我心思敏感沒有關係。」白薇想了想說,「有些時候,感覺你笑的時候,其實並不是真的開心,更像是習慣性的笑一下。」

「什麼意思?」

「也就是,有時候,你的笑不是因為你高興才笑,或者說你心裡的情感太過淡薄了。」白薇略顯勉強地笑了笑,「我以前最不安心的時候,曾一度猜想,你會不會是可憐我,才對我好的。直到上次,在火鍋店裡,同你相遇的時候,那種猜想才被打消。」

葉撫想起上次初雪,與白薇相遇火鍋店的時候。

「上次,你為什麼忽然回來了呢?」

「說起來可能有些矯情。」葉撫說,「但那時,我的確只是想吃一頓火鍋。以前每一年下雪的時候,我都會去吃火鍋。」

「所以,我們是不期而遇?」

「是啊,人生最好的三種狀態之一。」

「那當時你的心情是什麼樣的呢?」

葉撫笑著說:「那個時候我哪知道心情是什麼樣的,那時只想抱抱你。」

「我當時只覺得整個人都被滿足了。可能是那個時候,我剛好在想,你什麼時候才回來看看我。」白薇問,「你很在乎我說的『距離感』嗎?」

葉撫點點頭。只是他顯得有些不確定。

「其實吧,我覺得你不用刻意地想要自己變成什麼樣,也不要因為別人覺得怎麼樣,就去改變。」白薇說。

葉撫有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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