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潮起潮落 第二百八十二章 要修仙,也要快樂

一整個夜晚里,大抵是重聚帶來的氣氛太過濃烈,睡意這種東西總是上不來。姑娘之間能說的話實在太多,多到根本沒有一個明確的分類與統計。

起初,因為忽然便見著了大師姐而思緒沒跟上的胡蘭,也在發懵當中慢慢回過神來。大師姐的出現和她想過的不同,她設想過大師姐會腳踏流雲,手持天火,然後一席白衣招展,帶著驚絕所有的氣勢落到她身邊來;也想過或許在自己碰到危險時,危急關頭時,大師姐忽然降臨,霸道地解決一切;還想她會趁著自己在街上逛街時,悄無聲息地跟隨著自己,然後從背後蒙住自己的雙眼問「猜猜我是誰」……

許多許多的設想一直在腦海里萌生、發酵,然後慢慢地再帶上她美好的修飾與補充,便成了那如同幻想故事裡面的美麗場面。

而結果總是那麼平淡。直到在門口看到那一身白衣,從發懵中醒來後,她才明白,任何的幻想與修飾都比不上淡淡的眼神凝望與一句「好久不見」。那是直擊內心深處的細語呢喃,是對思念的靈魂拷問,是對彼此情感的申度。或許沒有給人帶來感官上的刺|激,或許不能讓人心潮澎湃,但那能讓人心底柔軟。

真的見到那一刻,胡蘭才發現自己並不是想看一個華麗的歸來場面,只是想看到大師姐而已。

簡單的念頭,迎來簡單的結果,最為讓人嚼不爛。

一夜的訴說、傾聽……裡面是胡蘭歡快的笑臉,是秦三月溫柔的目光,是曲紅綃憐愛的撫摸。

她們之間說了許多。說了秦三月特殊的修鍊、感應天地精靈的本事、超乎一切的演算能力、同井不停的對弈以及一路來細膩心思里的三兩事;說了胡蘭超人的天賦、磕磕跘跘的破境經歷、橫跨山林斬妖除魔的驚險刺|激、拔劍之時的凄慘模樣、悟出「一劍」劍意的玄妙已經以及最多的思念。

曲紅綃其實沒有多說關於自己的事,而胡蘭和秦三月從心底上也沒有必要去從她那裡聽來她在落星關的冒險經歷。她們只是需要她去傾聽她們的事,然後給予她們成長的認可。

在目光里沉浸,在言語中沉醉。

「在她們還年幼時,還未成長起來時,比起師妹們的認可,師姐更需要的是一份挂念、一份無論我在天涯還是海角總有不曾遺忘與拋卻的羈絆;而師妹們更多的則是需要來自師姐的認可,需要師姐對自己的成長與變化打分,簡單而言,便是需要一點疼愛、一點誇獎以及一點期待。

而當她們全都長大了,全都在同一個層次了,這些挂念、羈絆、認可以及期待等等便會成為彼此眼中獨一無二的彼此。」

——葉撫以著漢字將這些話語寫在自己的冊子上。除了他以外,沒有人能看懂這些文字所含著的內容。這將是他一直的秘密,即便以後能同人分享一切了,也將是不會提起的秘密。

這種記載不是工作,也不是任務,所以他沒有用上任何超常的力量,只是一雙手、一支筆和一個寫了許多頁的本子罷了。就像以前,花上一夜的時間,去認認真真地寫一篇自己的思考與認可。這是一種習慣,而習慣是不應該輕易地去打破的。

將紙筆收起來後,葉撫坐在窗前,也不去想什麼事,放空大腦,直直地望著遠方,由著時間在指尖、髮絲上流淌而過。

一直到次日清晨,墨香從自己的修鍊中醒來,在院子火炤里升起了靈炭火。雖然都是修仙之輩,天冷了也不必烤火取暖,但是炭火能帶給人的溫暖之意始終不可替代,這是一種文化和傳統。按照先前的吩咐,墨香升完火候就出門去置辦食材等等,他才回過神來。

清晨的百家城還在霧氣籠罩當中,但各個街道、路口以及公用建築物上都亮起了霧燈,將整座城池點亮,不顯得那麼的冷清與慘淡。這麼多年以來,百家城地眾多大人物們並沒有去想辦法解決這每到冬天便存在的冰晶霧,而是將其當做一種獨特的景觀看待,寧可多消耗資源年復一年的點起霧燈,也不願去解決。一心只顧修鍊的人很少很少,更多的人還是會選擇多多享受,而這霧燈或許也是一種享受,畢竟,晨霧籠罩,點起霧燈的百家城的確很美麗,有仙境一般的夢幻縹緲,卻又不失人煙氣的真實。

葉撫從房間走出去,到了院子里。走進火炤里,在靈炭火前坐了下來。靈炭燃燒的時候會在周圍形成小型的靈氣漩,雖然不比那些專門的聚靈陣,但坐在這裡到底不會只是烤閑火。

不一會兒,另一間房間開了門,曲紅綃從裡面走出來,一頭及肩短髮乾淨整齊許多,看來秦三月有按照叮囑替她師姐打理頭髮。

「先生早上好。」曲紅綃走過來打了聲招呼。

「坐著罷。」葉撫說。

曲紅綃順聲坐了下來,靈炭火的火光映照在她臉上,明麗一片。

她抬手順了順頭髮,然後說:「三月的手藝很好。」

葉撫笑了笑,秦三月的手藝是在他這裡學的。

「平時里,胡蘭的頭髮一直是她在打理。」

曲紅綃看了看葉撫,「我記得我走的時候,先生你頭髮還很短,鬍子也還沒長出來。」似乎是覺得自己這般說不恰當,她又補充道:「不過現在看上去更有先生的樣子。」

葉撫手抱著膝蓋輕輕晃了起來,「哪有什麼先生不先生的樣子,外貌就是一張紙,多少內容在上面一瓢水就打爛了,只不過是求個心安理得而已。」

「先生說的話總是很奇怪。」曲紅綃聽來禁不住說道。

葉撫問:「哪裡奇怪?」

曲紅綃想了想說:「很多話都像是在說另一件事,只不過換了個方式表達,而且這種表達似乎不是說給聽者聽的,是說給自己聽的。」

「或許吧。」葉撫看著獵獵的火,剎那地,有些恍然。

「先生有心事嗎?」曲紅綃認真地看著葉撫問。

葉撫也看了看她。在這一點上,葉撫看到了三個學生的不同,只有曲紅綃才會徑直地問出來「有心事嗎」這般話,而秦三月則是會鋪墊一會兒,再從自己的回答的字裡行間去分析,至於胡蘭就是沒心沒肺了,壓根兒注意不到這些。

「沒什麼心事。」他笑了笑,輕聲說。

曲紅綃跟秦三月不同,如果是秦三月的話會換個方式和角度繼續問,但她便是點了點頭不再多問下去。

「昨天晚上從三月那裡聽了一些關於先生的事情。」曲紅綃換了個話題。

葉撫問:「哦?什麼事?」

曲紅綃說:「黑石城的、洛雲城的、明安城的還有其他的事。」她望起頭,補充道:「說得最多的是關於白薇姑娘的事。」

「白薇……」葉撫清吟一聲,看著曲紅綃問:「你想問什麼嗎?」

曲紅綃眼神里充滿了不確定,但她又點了點頭。她不太確定自己想問什麼,但的確是想問。

「雖然三月不曾同我說起白薇姑娘與先生到底是何許關係,但是聽她描述來……」曲紅綃想了想,「白薇姑娘應當是喜歡先生的。」

葉撫笑了笑。曲紅綃果然是個很直接的人。秦三月在同他說起這些事的時候,都是變著法子兜著圈子地各種暗示。

「你想問我這是不是真的嗎?」

曲紅綃搖頭,「這個結論我很確定,喜歡先生這種事在我看來是尋常的。我相信,同先生相處得久,或多或少都會喜歡的。」

「為什麼想和我說這些?」葉撫問。

曲紅綃說:「以前從許多人那裡都聽過,越是高深的人越是難以處置自己的情感,因為那往往會牽扯很多。在道門裡,我的一位師祖便是陷在沒有處置好的情感里陷了許久,到現在也還間雜了愧疚、無顏面對的複雜心思里,久久破不了劫關。」

葉撫笑著問:「你擔心我也淪落到那樣的地步?」

曲紅綃神情有些複雜,有些理不清自己的思緒,「我知道這不應該是我擔心的,但就是忍不住說到這裡來了。」她露出些歉意。

葉撫搖搖頭,「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說了就說了。」

「那先生對白薇姑娘情感如何呢?」曲紅綃問。

情感如何……這個問題葉撫一時也想不明白,畢竟從認識白薇到現在也從來沒有同她明確表達過什麼情感。但若是真的論起來的話,他還是篤定自己的確是把她當作自己特殊的存在來看待的,至於是哪樣層次的特殊,在他看來不由他自己來決定,而應當是同白薇兩個人一起來決定。

「實實在在的感情,但你要讓我同你說個具體,我是說不出來的。」葉撫說道。

之所以說不出具體來,根本上還是這座天下的觀念大有不同。在這座天下里,諸多的情愛上的羈絆並沒有一個明確的說辭,不像在地球,便是有著個情侶、夫婦、知己等等的稱謂,而且在觀念上,人們很在乎一個名分,便是明確地要同一份情感打上一個名分的標籤。但是在這座天下有些不一樣,往往兩者之間只需要有著情感便是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標籤式的東西來限制住這種情感。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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