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蠻族又侵邊了。
對於哈里曼領民、尤其是邊境領民來說，這種事情並不稀奇。
那些生活在哈里曼山脈大西北的草原惡魔，每年冬天都要想方設法繞過哈里曼山脈，衝進來掠奪物資和人口。
可謂：寬則隨畜，因射獵禽獸為生業，急則人習戰攻以侵伐！
但稀奇的是，眼下正值萬物復甦的春天，草原部落應該忙著趕著牛羊追逐牧草才對，怎麼突然大舉犯邊了呢？
哈里曼領民莫瑞茲想不通。
不過，這和他關係不大。
他家位於哈里曼領地腹地，雖然每年冬天偶有逃難的邊民跑過來，但在偉大的暗夜之神庇護下，那些可怕的草原蠻族是不可能打過來的。
他堅信這一點！
夕陽西下，城中堆疊建築群中，炊煙戳穹，殘陽如血。
老獵人莫瑞茲坐在院子里，趁著餘暉，打磨著柴刀。
「爸，趕緊收拾東西，草原蠻族要打來了！」
莫瑞茲獨子莫查理一臉驚恐的衝進院子里。
「瞎說什麼？我們這距離哈里曼山脈十萬八千里，草原蠻子還能插翅膀不成？」莫瑞茲老臉一板，訓斥道。
「爸，人家哪用插翅膀？人家有傳送陣？傳送陣你知不知道？網上都說了，勃朗特都已經淪陷了！再不跑，早晚輪到我們。」莫查理跺腳勸解。
「什麼？網上？你個兔崽子又上網了？沒聽教士大人說嗎？那是邪術，它會一點點吞噬人的靈魂，會死人的，沒了靈魂還怎麼上天國？」
老獵人莫瑞茲一臉氣急敗壞。
「爸，那不是邪術，大傢伙都在用，沒事的。」莫查理一臉焦急而無奈的辯解著。
「你個兔崽子還敢狡辯，莫以為是我兒子，我就不敢把你送進暗夜神殿！」
莫瑞茲暴跳如雷，指著兒子鼻子恐嚇！
提起這所謂的互聯網暗網，莫瑞茲心中便恨極了冥神和互聯網之神。
教士大人說的對，今年邪乎光景，肯定都是冥神和互聯網之神帶來的！
那漫天而降的紙片，簡直就像是白色幽靈，漫天飛舞，褫奪靈魂，太可怕了！
「爸！你被騙了，互聯網根本不會吞噬人的靈魂，它消耗的是魂力，就跟魔法師釋放魔法一樣，這魂力會慢慢漲回來的。」
「啥？消耗靈魂？你還知道消耗靈魂？靈魂都被消耗了，咋漲回來？」
莫查理看著父親冥頑不化的模樣，急得宛如熱鍋上螞蟻團團轉。
別看冥神和互聯網將傳單灑遍多元宇宙，實際用戶數量相較於多元宇宙龐大人口基數，依舊十分有限。
眾神對於自己傳教區的多年耕耘，可不是鬧著玩的。
一套「贖罪」「死後上神國」「末日」諸如此類思想一洗，狂信徒不在少數。
尤其是大多數領民根本不識字，精神世界極度匱乏，辨識能力又差，信息獲取渠道只有執政官以及神殿那一張嘴。
因此只要他們說得不太荒謬，邏輯稍微自恰，符合他們民科思維，自然人家說什麼便信什麼。
實際上，哪怕是信息大爆炸的藍星，這種事情又少了？
「轟隆！」
一聲可怕爆炸聲，突然從城中傳來，打斷了莫瑞茲和莫查理父子的爭辯。
父子倆面面相覷！
「不好了，肯定是草原蠻族打進來了，快，快收拾東西，快跑！」
「不可能！暗夜神殿會保護我們的！」莫瑞茲一臉不信。
莫查理幾乎要瘋了！
怎麼攤上這頑固之極的老頭子？
「唳——」
尖銳的雄鷹叫聲，終於令父子爭論有了結果。
他們抬頭看去，只見數十隻龐大雄鷹，突兀出現在城市長空。它們盤旋著，不時俯衝而下，襲擊重要目標。
雄鷹側身飛掠之時，還能看到背上乘騎的空騎兵。
——他們赫然是草原神麾下飛鷹騎兵！
「跑！」
父子倆對視一眼，再也不爭了，一頭扎進屋中，收拾細軟。
等到他們收拾完畢，衝出家門時，整座城市徹底亂成了一鍋粥！
到處都是惶惶不可終日的逃命平民！
大家或推著板車，或蹬著自行車，乃至肩扛手提，瘋狂逃竄。
在這混亂局勢下，還有人乾脆趁火打劫，尤其是那些蹬著自行車的，幾乎成了首選目標。
有些自行車甚至在彈指間，換了好幾個主人。
更有人絕望的根本不再逃命，反而大肆打砸，當街姧辱婦女，發泄恐懼！
在一片混亂中，莫瑞茲父子拚命奔跑著。
他們好容易衝到城門口，死一般的絕望再次將他們籠罩。
只見一片狼藉的城門口，草原蠻族騎著獨角馬，滿臉貪婪的看著他們，目光如同看向無主的羊羔。
抬頭看去，城牆上戰鬥還未熄滅，魔法、鬥氣、神術各種精彩在其中綻放。
但這些已經和莫瑞茲父子無關了。
城門被阻，這意味著他們逃命之路徹底斷絕！
此時，無數草原騎兵揮舞著彎刀沖了上來，他們隨意砍殺著平民，彰顯武力和恐怖，將人群向城中央驅趕。
更多的騎兵下馬，沖入巷子中搜刮財物，乃至人口。
「莫慌莫慌，暗夜神殿會救我們的，暗夜神殿會救我們的。」莫瑞茲夾雜在擁擠的人群中，不停念叨著。
他看似在安慰兒子，實際上更多的是在自我安慰。
莫查理踉踉蹌蹌的走著，滿臉絕望。
互聯網打開了他的視野，增加了他的知識，但此時卻給他帶來絕望。
因為他知道，他們完了。
城市神力護盾沒有打開，這說明教堂恐怕已經遭到襲擊，這座城市最強大的力量已經淪陷。
等到他們被驅趕到城中央，傳送陣一打開，他們所有人都會淪為草原蠻族的奴隸！
沒人會救他們，也救不了他們。
因為北艾大草原太大了，草原部落逐水草而居，他們匯聚為百萬雄師，散為各方部落，除了草原神，沒人能找到他們。
事實上，莫查理猜對了。
當他們被可怕的草原蠻族驅趕到城市中央時，一座傳送門已經聳立而起。
一堆堆平民被推進傳送陣中，消失不見。
人群沸騰著，尖叫著，驚恐著，無數人拚命的往後退，但換來卻是同胞拚命的往前推。
誰都不想淪為草原蠻族的奴隸！
哪怕慢一分一秒，也是好的。
「不不不……暗夜神殿會救我們的……」莫瑞茲看著這一幕，越發驚恐而崩潰，他拚命搖頭著，祈求著暗夜神殿。
實際上，類似他這舉動的人很多。
「閉嘴！暗夜神殿不會救我們，暗夜之神才是真正的邪神，除了災難，他給我們帶來什麼？啊？」
「還有，你為什麼不聽我的？如果你聽我的，我們現在沒準已經逃出城了！」
莫查理崩潰了，他沖父親大吼起來。
莫瑞茲一怔，嘴唇哆嗦，罕見的沒有架起父親尊嚴，訓斥兒子。
他目光茫然的掃視著周圍。
人群邊緣，越來越多的人被草原蠻族從巷子里拖出來，推進人堆中。
少數爆發而起的魔法師和斗者，也被迅速搏殺。
天空中，雄鷹盤旋著，盯著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他虔誠信仰的暗夜神殿，一點影子都沒看到，至此，莫瑞茲崩潰了。
人群在推搡，在移動，絕望在蔓延！
「偉大的暗夜之神，救救我們吧！」
「神啊，救救我們！」
人群中祈禱聲，哀求聲，此起彼伏。
剛開始還有人向暗夜之神祈求，但慢慢的人群中多了一絲雜音。
有人開始以「神」泛指一切能救他們之神。
有人念起了他們知道的一切神靈。
「互聯網之神，求求你，救救我們吧！」
甚至還有人念起了互聯網之神。
「互聯網之神？」
莫查理聽著耳邊的喧囂，滿臉痛苦。
這裡是哈里曼，互聯網之神怎麼會救他們？
不過，只要有互聯網，他還有機會。
——他現在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被草原蠻族俘虜之後，一定努力活下去，利用互聯網，修行魔法，找機會逃回來。
慢慢的，莫瑞茲、莫查理被推搡到了傳動陣之前，眼看他們就要被傳送陣吞噬之時。
莫瑞茲突然閉眼吶喊起來：「互聯網之神救救我們，我向你贖罪，我不該污衊於您！」
聲音剛落。
「啵——」
一聲怪異宛如石子落水聲，從腳下傳來。
在莫瑞茲一臉驚愕中，無數人宛如下餃子一般，跌入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