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萬目睚眥

音樂神宮·羽殿。

侍女長百麗兒神色端莊肅穆的走進宮殿中,似乎剛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阿芙諾拉殿下,克維爾帝國運來的糧食已經全部清點完畢,已經確定,都是陳糧。」

「知道了,歸入國庫吧!」

「是。」

百麗兒略一躊躇,又道:「阿芙諾拉殿下,傳聞耐寒高產黑谷,乃至無毒冬葵,都是出自阿傑夫之手,您看是否要下屬……」

阿芙諾拉蹙了蹙眉:「阿傑夫沒你想像的那麼簡單,不要擅作主張。」

百麗兒一驚,連忙頷首應「是」。

旋即,退出大殿。

隨著腳步聲離去,大殿再次陷入了幽靜。

阿芙諾拉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幽靜。

她伸出蔥白胳膊,支在扶手上,托著香腮,眼神逐漸迷離,想著剛剛那首直白而熾熱的情歌,唇角忍不住浮現出一絲笑意。

驀然她又驚醒,意識到什麼,笑意頓斂。

眸生幾分惱火、幾分竊喜。

柏拉圖說過:「離開城邦,在荒野生活的人,不是神,就是禽獸。」

阿芙諾拉從未離開城邦,哪怕她分出神之投影,搜尋未被發現的位面,本體依舊在維愛斯。

但某種程度上,她一直離群寡居,在這座空蕩蕩的神宮裡。

她出生在一個魔法世家,因為家道中落,從小就被父親送進以嚴厲著稱的「女巫塔」中修行,肩負振興家族的重任。

很快,她就因為驚人的魔法天賦而被女巫凱瑟琳看中,從而得到精心教導。

那時候的她,根本沒想到,待她如女兒般的凱瑟琳,實則懷揣著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試圖將她培養成靈魂容器,以一縷音樂之神殘魂為引,利用古老的神降術,短暫喚醒早已死去的音樂之神,從而竊取音樂神格。

現在她阿芙諾拉成了音樂之神,那麼這場陰謀的結局不用細說。

從她得到音樂神格的那一天起,少女阿芙就已經死去,取而代之的是音樂女神·阿芙諾拉!

她目之所見,儘是狂熱、敬畏、阿諛……

她耳之所聞,儘是讚美、歌頌、傳唱……

她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人能夠分享她的喜怒哀樂。

魔法世家的寂滅,沉默寡言的父親,嚴苛繁重的魔法修行,狡詐惡毒的凱瑟琳,這一切的一切,令她質疑並畏懼這個世界。

她選擇自我封閉,與世隔絕。

但她忽略了,神也並非天生就是神。

她先是人,再是神。

她也有感情,她也會感到孤獨,她也曾在五大正神的鋒芒下,強裝破釜沉舟,實則瑟瑟發抖。

時間沉澱了知識;

閱歷增長了智慧。

那麼感情呢?

「花言巧語!」阿芙諾拉低嗔嬌罵,她是百年母胎單身不假,但她也見多了渣男戲碼。

餘生安給她的感覺,太像這些渣男了,利益收買不成,就走感情路線。

可謂巧言令色鮮矣仁!

不過,她也不得不承認,那首情歌確實觸碰了她的心弦。

這就是渣男陷阱嗎?

……

……

散值的戴娜,出了宮牆,端莊秀麗的步子頓時散漫了幾分,她邁著輕快步子,想到白天聽到的歌兒,忍不住唱了起來。

【暖陽下,我迎芬芳】

【是誰家的姑娘】

【我站在了這座宮殿上】

【你撫琴奏憂傷】

聲音清脆,帶著一種別樣的清麗韻味。

說真的,戴娜從未聽過如此古怪的調子。

不過,調子聽著雖怪,但旋律卻極為簡單。

沒有高音,沒有低吟,沒有假音,沒有顫音,從頭到尾都是一種慵懶哼唱,帶著一股別樣的魅力。

她幾乎聽一遍就記了下來。

「戴丫頭,散值啦?」

「是呀,露西亞奶奶。」

巷口閑坐的老奶奶慈祥的看著戴娜,似乎從戴娜那活力四射的身姿中,看到了年輕的自己。

「唱什麼呀?是新歌嗎?」

「是的呢!」

「哎呀,方便唱給我聽聽嗎?好久沒有聽到新歌了呢!」

「好呀好呀!」

在宮殿中,壓抑了一天的戴娜,跑到老奶奶旁邊,分享起了這首無名歌曲。

戴娜唱著唱著,便吸引了不少行人的駐足圍觀。

作為音樂之邦的子民,大家的音樂素養自然極高。

不說每周都有的音樂集會,平時有事沒事大家都會哼上兩首,宣洩一下感情。

有時候,有人在大街上唱起來,還會引來眾人合唱。

這就是音樂之邦的魅力!

音樂已經融入了生活的方方面面。

不過,即便如此,當大家聽到這首無名歌曲時,依舊被驚到了!

完全迥異於這個世界的曲調,聽起來,新鮮感十足;

簡單卡農式復調,令每一段旋律都能互相交叉,互相追纏,隨時起調,隨時終止,甚至不用擔心唱錯。

因為每一小段,都可以稱之為一首獨立歌曲。

如果願意,這首歌甚至可以無限循環唱下去。

大家很快被這首無名歌曲征服了。

「呀,這首歌是誰創作的?唱法好獨特啊!」

「是呀,不僅曲子獨特,歌詞也大膽直白,真像年輕時候的自己,恨不得把所有感情都傾瀉出來。」

「是的呢,我發現,這首歌詞很容易就能更改成喜歡的姑娘呢!這簡直就是告白神曲!」

「殿中?雪白髮?咦,這唱的不會是……女神殿下吧?」

很快有人從歌詞中,推導出這首歌的主角是誰了,霎時所有人都被這個發現驚呆了。

「不會是女神創作的吧?」

「不可能吧?這詞看起來很明顯就是別人唱給女神殿下的呢?」

「戴娜你快說說,這到底怎麼回事?你從哪兒學來這曲子的?」

在大家的慫恿追問下,戴娜很快招架不住,漏了底。

「什麼?這是克維爾使團長阿傑夫唱給女神的?」

「這這這……簡直太放肆了!」

「氣死我了,竟然敢窺覬女神殿下,這簡直就是對女神的大不敬!」

圍觀的人群沸騰了!

前一刻,大家還對這首歌曲讚不絕口;

下一秒,所有人勃然變色,咬牙切齒起來!

音樂女神·阿芙諾拉可是維愛斯所有人心目中最聖潔的神靈,怎麼可以被一個骯髒醜陋的凡人追求?

「女神有沒有處死那個可惡的阿傑夫?」

「什麼?沒有?為什麼呀?」

「哎,女神還是太善良了,這件事放在我身上,我肯定要處死他!」

伴隨著維愛斯市民們的義憤填膺,這首歌也以驚人的速度瘋狂流傳!

這不僅僅是因為這首歌涉及女神;

更因為它旋律曲調太簡單了,連小孩子都能輕易學會。

一時間,憤怒的情緒,隨著歌曲蔓延全城。

百口嘲謗,萬目睚眥,不足以形容此時暴怒的維愛斯市民。

不知誰喊出了「趕走阿傑夫」口號之後,沸騰的人群終於找到了宣洩目標,瘋狂湧向使團公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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