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八月的輕井澤(12)

幾乎沒人的森林,晨霧深處,傳來噠噠的馬蹄聲。

在山路一樣的坡道往下走時,渡邊徹有一種在蒼茫草原上孤獨行軍的寂寥感。

霧氣清涼,耳邊總有鳥鳴,偶爾有水聲或者其他什麼動物活動的聲音。

路過幾棟無人的別墅庭院,來到一片白樺樹林。

輕輕向左扯動韁繩,讓馬向左拐進一條通往別墅的小徑。

在小徑上,霧氣繚繞的森林裡,隱約看到一個身影。

那個身影彎下腰,正盯著地面的植物看。

聽見馬蹄聲,那人站起來,朝這邊看了一眼,連忙跑回別墅。

渡邊徹騎著馬靠近,濃霧散去,視野變得清晰,低頭看了眼,原來是幾株漂亮的山百合。

他就在這兒下了馬,把馬拴在樹上,徒步走向眼前這棟隱藏在白樺樹林里的別墅。

算上草坪,佔地足有一萬多平方米,和一般的別墅大不一樣。

渡邊徹走上前,看見霧氣中的草坪,有傭人在清理雜草,有傭人在整理青苔。

在別處自由生長的青苔,在這裡必須長成主人喜歡的樣子。

渡邊徹是來拿銅鑼燒的。

這棟別墅的主人來自京都,是九條太太的朋友,昨天抵達輕井澤,特意給她帶了喜歡吃的、京都丹波的白玉銅鑼燒。

「你就是渡邊徹君,美姬小姐的男朋友?」

「初次見面,我是渡邊徹。」

「渡邊君果然和傳說的一樣俊啊。」

「哪裡。」

「怎麼來這早?山裡起霧,褲腳都會弄濕,萬一踩滑了,摔在某個地方,一時半會兒都不會有人發現。」

「我騎馬來的。」

「過兩天我們也會去騎馬,到時候請多關照呀!」

和別墅女主人寒暄時,渡邊徹看了眼森林一角,有個女孩子打量著這邊。

是剛才蹲在小徑上看山百合的身影。

「那是我家的孩子,接下來的日子請多關照。」

「女孩子的話,我可能沒辦法了,我家是美姬說了算。」

「是嗎?」

「我就是個沒出息的上門女婿。」

「哈哈,我可聽說渡邊君很有才能呢。」

閑聊一會兒,渡邊徹從別墅女主人手裡收下銅鑼燒。

回到拴馬的地方,那株山百合已經被它給吃了。

「你這個蠢貨。」渡邊徹嘴裡罵著,翻身騎上去。

「走!」他一抖韁繩,「還不快跑,等著別人來捉我們?」

馬兒咀嚼山百合,打著歡快的噴嚏,輕快地跑進霧氣里的森林。

回程的路上,包裹著森林的晨靄被陽光碟機散。

穿過霧氣,突破繁茂樹枝的封鎖,太陽在森林裡投下一道道光柱。

光柱的盡頭,是輝映在陽光下的樹根、青苔、小徑。

自由散漫地騎馬行走在森林裡,渡邊徹喜歡這樣愜意的早上,霧氣清涼,聽著鳥鳴。

這樣的景色,讓人百看不厭。

把馬返回馬場,走回別墅,除了九條美姬,其餘人都起來了。

「辛苦了,到這裡讓我來拿吧!」九條太太在門口堵住渡邊徹,把銅鑼燒搶走了。

「說好我每一天,你們四個人輪流,小蓮隨便,為什麼從前幾天開始,早上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九條太太沒搭理抱怨的渡邊徹。

「栗子……紅豆沙……白玉……」等她走到餐桌,把銅鑼燒的盒子放下時,已經把喜歡的栗子和白玉味全選走了。

「那麼好吃嗎?」清野太太感覺她太小題大做了。

「你吃過就知道了,這可是我童年的味道。」

「每次你都全部拿走,好歹給我一個。」

「不行。」拒絕清野太太之後,九條真姬想了想,兩種口味分別拿了一個給小蓮。

「看你是小孩,特別照顧你。」她說。

「非常感謝。」小蓮雙手將比普通銅鑼燒要小一些的銅鑼燒抱在胸前,乖乖地鞠躬。

「我呢?敬愛的母親大人?」渡邊徹換好鞋,走進來,「衣服頭髮全被霧弄濕了,沒有我的份嗎?」

「那裡。」九條太太指著桌上被挑剩下的那份。

八月十四日,早飯是渡邊徹從大霧裡取回來的銅鑼燒。

等九條美姬起來,已經快中午了。

眾人決定去外面吃飯,然後去美術館瞧瞧。

「渡邊君,希望這次參觀,能讓你清楚自己的繪畫水平。」陽光燦爛的森林小道,九條太太輕快地騎著自行車。

「我畫得不好嗎?」渡邊徹高聲說,「我願意出一百萬円買那副《清野凜在輕井澤》。」

「你指的是有你提名,但是美姬畫的那幅?」清野太太聲音悠揚。

「您的邏輯有問題,既然有我的提名,自然是我畫的。美姬畫的,怎麼可能讓我提名呢?」

「這種事,我還是願意的。」九條美姬戴著一頂帥氣的棒球帽,頭髮盤在裡面,今天走又酷又時尚的路線。

不管哪條路線,渡邊徹看了都想擁抱她三次。

「美姬,你對我最好了,今天午飯我只請你一個人吃。」

「別岔開話題,我們在說你畫技的事!」九條太太不滿道。

「請某人先把肖像權使用費付一下。」清野凜戴著遮陽帽,帽子上的藍絲帶被風往後吹去。

「美姬,她跟你說話呢。」

「我在說你,某某徹同學。十億円,請轉到我賬上。」

「清野阿姨,」渡邊徹朝前面的清野太太喊,「你們家就是靠敲詐才富裕起來的吧!」

「是啊!你要是賴賬,有最好的律師對付你!」

歡聲笑語中,自行車穿過一片片蒼翠的樹蔭。

吃完沒有遇見明日麻衣的午飯,渡邊徹被嫌棄他的岳母大人帶進了一間畫廊。

畫廊里,掛在牆壁上的全是不|穿衣服的女人,還有貓。

「藤田嗣治?」看了幾幅,渡邊徹立馬問清野凜。

「是嘛。」清野凜對不|穿衣服的女人沒興趣,只盯著貓看。

「你居然會不知道?」

「你之所以知道,是因為畫里的女人不|穿衣服吧,反正不是因為學畫畫。」清野凜十分肯定地說。

「你也有猜錯的時候,R桑!」渡邊徹聲音快活極了。

「那你怎麼知道藤田嗣治的?」九條太太回頭問。

「因為我的老師——畢加索。」

「嗯?」對此表示疑惑的,不止九條美姬一個人。

渡邊徹一點不在意,繼續說:「據說藤田嗣治在巴黎的第一次個人畫展上,畢加索流連了三個多小時。」

「謊言。」

「其實是為了學習如何討美姬開心,我了解過各種大師對女人的看法,藤田嗣治也是其中之一。」

「你整天學些什麼東西?以後沒我的允許,不準看這類書。」九條美姬命令道。

「好奇藤田嗣治說什麼了?」清野太太問。

「藤田認為,『女人和貓是同樣的生物,到了晚上就眼睛放光。雖然看上去可愛且懂事,但只要稍不留意,就會完全忘記所有的恩義,輕易地背叛主人。』」

「只聽這番言論,就知道是一個行事乖張,活得瘋狂的人物。」清野凜說。

「不愧是哆啦A凜,但『到了晚上就眼睛放光』這點,我非常贊同。」後面那句,渡邊徹是對九條美姬說的。

「彼此彼此,我是女人,你是貓,咱們晚上一起眼睛放光。」九條美姬笑著說。

渡邊徹看了眼她盤起頭髮露出的白皙後頸,決定今天晚上讓她趴在床上,自己趴她背上,好好親吻那裡。

牆壁上,藤田嗣治畫的沒有穿衣服的女人,渡邊徹沒有任何感覺,但九條美姬露出一點點的肌膚,就讓他心底湧出熱流。

藤田嗣治畫里的女人,通通有著類似象牙般的膚色。

這使畫中原本皮膚糟糕的西洋女人,有了些東方美人的神韻。

清野凜盯著其中一幅畫看,畫里只有一隻側躺的貓,眼白部分是黃色,瞳孔是黑色,臉有點像狐狸的白貓。

畫的名字簡單直白——《白貓》。

「連畫框一起,三十萬円。」在畫廊走來走去的女老闆過來說。

「嗯。」清野凜點了下頭。

「喜歡的話,買下來讓人送回東京好了,不用擔心帶回去的麻煩。」清野太太說。

「不是喜歡,只是想起一些事。」

「什麼事?我不記得你養過貓。」

「一些和渡邊同學一起度過的時光。」

「畫廊里,小凜盯一副白貓畫看——這就是《畫廊里的告白》。」清野太太的語氣很有女藝術家的格調。

「可以和我的《清野凜在輕井澤》歸於同一系列,」剛才陪著九條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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