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湊的訓練過去一周，渡邊徹依然沒在活動教室看到任何一員『反抗軍』加入。
社團大樓的布告欄上，也沒有吹奏部招新的消息。
看來清野凜的計畫實施得不順利，另外，就算她指導水平很高，但因為說話太耿直，做事太嚴厲，越來越遭吹奏部的人抵制。
渡邊徹把雙簧管從嘴邊移開，伸手把樂譜往後翻了一頁，在練習下一個長音之前，他開口問早見熏。
「早見學姐，我能問一個問題嗎？」
「嗯？」早見熏用她溫柔的嗓音應道，手在樂譜上寫著什麼。
「那些人，到底為什麼拒絕訓練？」
早見熏疑惑地抬頭看了渡邊徹一眼：「清野同學沒和你說嗎？」
「沒說。」渡邊徹回憶一下，想起這周的某次休息時間，「不過低音部的人和我說了，但當時不感興趣，所以沒認真聽。」
「渡邊同學的性格真是惡劣呢。」早見熏輕笑著道。
「我這人比較專一，所以對不感興趣的事全部置之不理。」
「我說的是不認真聽別人說話這點啦。」
「這個啊……」渡邊徹無法辯解，總不能說當時被清野凜的長髮吸引了注意力吧？
他承認自己不是表裡如一的人，沒有清野凜說實話的習慣。但就算是清野凜，也不會老實地回答所有問題。
「抱歉。」他誠懇道歉。
「不是對我，而是向低音部道歉哦。」早見熏溫柔地說教一句之後，把吹奏部的事告訴了渡邊徹。
事情很簡單，那些不肯參加訓練的人，認為被清野凜一個學妹指導是很沒面子的一件事。
這種心理在清野凜展現出高超的水平後，非但沒有平息，反而得到激化。
人類的嫉妒心，還有，吹奏部本身水平很低，如果在她的指導下進了關東大賽，成績對外當然算是神川高中的，但是在學校，是算吹奏部的，還是人類觀察部？
「世界各種各樣的人都有呢。」渡邊徹感嘆，「寧願自己頹廢到底，也不願意接受比自己年幼或者討厭的人的幫助，這種人也到處都是。」
「噓。」早見熏食指輕輕放在唇上，「吹奏部里有部分部員和退部的人保持聯繫，壞話不要到處說哦。」
「放心，我知道。」渡邊徹點點頭。
他自己是一個為了變強，向不如自己、討厭的人學習也無所謂的人，但不把自己的價值觀強加給別人，也是他的生存法則之一。
不過出發點不是任何高尚的品質，而是因為『別人的事，和他有什麼關係』的普通人心態而已。
窗外傳來滴滴噠噠的雨聲，梅雨季節與東京的蜜月期依然持續著，纏綿的汗水貼在窗玻璃上。
渡邊徹把哨片含進嘴裡，將氣息送進去，樂器慢慢地發出還是不在調上的長音。
吹奏部的事情很棘手，巫女服清野凜解鎖的可能性大增！
他想起商場里的<精通級·攝影>。
六點解散之前，清野凜通知各個聲部，晚上會進行第一次合奏。
低音部的人在訓練教室吃著晚飯。
明日麻衣和花田朝子是自己帶的便當，一木葵則從便利店買了三明治和果汁，其他人都是各種口味的飯糰。
「看來我們的基礎訓練達標了呢！太好啦！」一木葵舉著三明治歡呼。
「也有可能是定期演奏快到了，不得不合奏哦。」花田朝子用筷子夾起雞蛋燒。
「不、不可能吧？」
「大小姐的性格，你說呢？」一位吹大號的部員說。
想到清野凜嚴苛的態度，一木葵無力道：「好吧……不過只要能合奏就好，一直基礎訓練，我都快煩死了。麻衣學姐你感覺呢？」
「……都好。」
一木葵已經習慣明日麻衣的冷淡，自顧自地說：「大家這段時間都非常努力！合奏的時候，一定會讓清野同學嚇一跳！真期待啊！」
「嗯嗯~」花田朝子可愛地點頭。
休息時間過去，渡邊徹回到音樂教室時，看到很多人在挪座位。
木管在前面，後面是銅管，角落歸打擊樂器，確保所有人都能看到指揮。
渡邊徹不參加合奏。
作為新手的他，別說按照樂譜演奏了，就連穩定地吹出長音都做不到——雙簧管實在太難了。
既然不參加，按照他的性格，本來應該繼續待在訓練教室練習，但這是經過清野凜指導、長時間基礎訓練後的第一次合奏。
他想在一旁聽聽她們的演奏。
馬上就要七月，如果沒有很大的進步，神川吹奏部幾乎可以直接放棄關東大賽了。
等到七點，清野凜準時邁進音樂教室。
她把手裡的文件放在桌上，環視眾人：「開始調音。丹羽同學，麻煩你了。」
「是。」丹羽幸，單簧管首席。
單簧管吹出聲音後，其他樂器以她為基準紛紛發出聲音。在沒有雙簧管的情況，調音的任務也交給了單簧管。
一段簡單的基礎訓練結束，清野凜舉起指揮棒。
「一，二，一二三四。」清冷的聲音剛落，打擊樂器立馬進入開篇。
節奏漸起，銅管樂器跟上，發出氣勢磅礡的聲音，之後是木管……所有人跟著指揮棒，按部就班地發揮出自己的作用。
音樂散發出蓬勃的朝氣，渡邊徹彷佛看到排成一列的儀仗隊。
太不可思議了！這麼短的時間居然進步這麼多！
和渡邊徹的想法一樣，吹奏部的人演奏完之後，也互相高興地討論。
「吹得不錯啊！」
「很順暢，有演奏的感覺了呢！」
「哇！這次沒有聲響不協調！」
想做的話，還是能做到的嘛……渡邊徹看向指揮的位置，清野凜卻沒有絲毫滿意的表情。
「薩克斯號。」她說。
「大小姐是不是要表揚我們……」薩克斯聲部的女生笑著應道。
「剛才誰走音了？」
「誒？」
「站出來。」清野凜面色冰冷地說道。
場面瞬間冷了下來，音樂教室安靜得能聽到遠處四谷站的電車聲，渡邊徹的呼吸也為之一頓。
『我的部長大人，這個時候你好歹先誇獎一下，再說問題啊。沒聽說過：皮鞭和糖果都要嗎？』渡邊徹無奈地想到。
有女生輕輕嘀咕：「什麼嘛，這麼拽。」
「明明已經進步很多了。」
「她只是習慣說教了吧，一定要證明我們不如她。」
在清野凜冰冷的目光中，薩克斯聲部沉默得像一潭死水。
「從7節開始，」她把樂譜翻到前面，「薩克斯聲部一個一個吹給我聽。」
「嘶——」教室里不少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剛才還在議論紛紛的人也閉上嘴，只是目光更加不滿。
「宮圓同學，你先……」
清野凜話沒說完，薩克斯聲部中有一位女生低著頭，把手高高舉起。
清野凜只是看了她一眼：「北原同學，在做到不走音之前，我希望你不要進行其他練習。」
「……是。」
「長號。」
長號聲部的人立馬屏住呼吸。
渡邊徹注意到玉藻好美的雙眼，正一眨不眨地等待清野凜繼續說下去。
「162小節，聲音要一下子高昂起來，更利落一點。」
「是。」長號聲部全體鬆了一口氣。
雖然是整個聲部都有問題，但比起被單獨點名實在太幸運了。
玉藻好美把長號放在地上，拿起紅筆，在樂譜上這一段，把清野凜剛才的話記了下來。
「一木同學。」
「是！」一木葵瞬間挺直腰板。
「能做到不給明日同學拖後腿嗎？」清野凜完全無視兩人應該還算不錯的交情，「下次練習如果還是這種水平，我會考慮只讓明日同學獨奏。」
「……」一木葵的臉色慘白，身體顫抖。
接下來，清野凜把除了雙簧管&巴松聲部外，其餘八個聲部輪番說了一遍。
演奏時的歡快氣氛，一下子消失在夜色中，雨氣帶上了寒意。
連觀摩的B組成員，也下意識不發出任何聲音。
九點，合奏練習結束，今天的學習會眾人默契地取消了。
清野凜鎖好人類觀察部活動教室的門，對門口等待的渡邊徹說：「今天不用送我。」
「嗯。」
兩人換好鞋子，出了校門，坐在月台凳子上等電車。
「這樣真的可以嗎？」
「什麼？」
「你畢竟不是真的顧問，過於嚴格的話，早晚會引起反彈，人也會被討厭。」
渡邊徹還有一句話沒說：吹奏部那麼多人，總有個別喜歡亂說話，很快清野凜在學校的形象會一落千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