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大亂 第020章 吃頓熱乎地

遼東太尉布蘭溪,跟著老頭在山谷里左轉右轉,停在山腳下一個小院。

小院就是羊圈中搭建了一個窩棚,窩棚地邊上是個豬圈,幾頭半大還沒長出肥膘的豬,正在圈裡嗷嗷待哺,似乎餓壞了。見到主人回來,幾頭豬在老母豬的帶領下,對著羊倌一陣哼哼。

「媽的!」布蘭溪扇扇鼻子,即便是冬天這裡也有一股揮之不去的臭味。

「俺就住這兒!」羊倌咧嘴笑笑,一邊往裡走一邊笑道,「俺跟你說,這世道不太平,官軍殺銀,響馬也殺。俺家人兒呀,全死了。」羊倌帶著布蘭溪進了院子,「山下俺是實在不敢待了,只能帶著牲口上山上待著!恁坐著,俺給你倒水喝!」

布蘭溪根本沒聽老羊倌的絮叨,腦子裡翻來覆去在想,到底是在這等人來找,還是讓這老頭帶路,帶著自己逃到附近州府。

還是後者保險!只要進了府城,自己太尉的腰牌亮出來,就可以在那收攏潰兵。想著想著,臉上又滿是沮喪,這次出兵敗了,不知道天子會怎麼處罰。

「哎!」嘆了口氣,只見眼前出現一碗水。

髒兮兮的碗,帶著冰碴子的水,羊倌一截看不出顏色的手指頭,還插在水裡。

「喝吧!」羊倌笑道,「這掛甲台地水養銀!」

布蘭溪舔了下乾裂的嘴唇,這樣的水實在沒勇氣下嘴,低頭聞了聞,「老人家……」

砰!

一聲悶響,水碗落在地上。

一個榔頭,突然的出現在布蘭溪的視線中。

緊接著腦袋上忽悠一下子,視線中所有的東西都變成了雙層的影像。

耳朵里鼻孔里甚至眼睛裡,紅紅的熱熱血都冒了出來。

砰!

又是一下。

布蘭溪直接跪下,身體麵條一樣鬆軟。

砰!

撲通!

布蘭溪瞪大眼睛,仰望天空一動不動。只有四肢,不時的抽搐幾下。

「恁看恁這個頭型吧!」

老羊倌在布蘭溪身上搜尋著值錢的物件,一邊摸一邊罵,「恁那個頭型就是不是好銀!恁以為俺沒見過?他娘地,殺俺爹俺娘地人,跟恁這腦袋一樣一樣地!」說完,拽下布蘭溪的髮辮。

「哼哼!」豬圈裡,幾頭豬甩著尾巴哼哼著。

「這他娘地是個啥寶貝?」老羊倌拿布蘭溪的玉佩對太陽照照,再咬兩口,塞進懷裡。

「衣裳不賴!」老羊倌站了一會兒,又動手把布蘭溪扒了個精光,「咦,恁他娘地真白!」

「嘿嘿!」老羊倌壞笑兩聲,自言自語,「俺大爺說過,越白越好吃!」

隨後轉身進屋,拿出一把銹跡斑斑的斧子。

蹲在地上,哼哧哼哧,咔嚓咔嚓。

「哼哼!」豬圈裡豬在叫。

「咩咩!」羊圈裡羊在叫。

「白叫!」老羊倌蹲在地上,擦了下額頭的汗珠,「再叫殺了你們過年吃肉!」

院子里頓時沒了聲音。

隨後站在起來,蒼老地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這都是肉呀!過年了就得吃肉!」

老羊倌的身子閃開,露出地上一塊塊分不清哪裡是哪裡的碎肉,還有一堆腥臭黏糊的下水。

找了一個大木盆子,然後把下水之類的裝在裡面,老羊倌吃力的捧著進了豬圈。

「羅羅羅!」嘴裡含著,母豬帶著小豬甩著尾巴圍了過來。

老羊倌把東西放在地上,慈祥地笑道,「吃吧!吃點熱乎地!過年了!」

哼哼哼,豬們歡快的甩著尾巴,吃了起來。

老羊倌咧開嘴,無聲地笑了。

接著,老羊倌背著手出去,嘴裡唱著輕快的歌謠,「看見公貓端母貓,一端一哎呦!」

……

夜風呼號。

營帳中的鍋里嘰里咕嚕的開著水花,裡面是大塊的馬肉。

徐達用小刀紮起一塊,遞給邊上沉思的朱重八,「哥,吃吧!」

朱重八眉頭皺皺,搖搖頭,「咱吃乾糧就中!」

「不是你那匹!」徐達笑道,「元軍地馬!」

「哦!」朱重八點點頭,不管燙不燙抓過來直接塞嘴裡大嚼。

火堆邊上,耿君用也抓著一根骨頭啃,嘴裡說道,「這一仗,咱們也死了快四千,傷了兩千多!」說著,把手裡的骨頭扔下,甜甜手指,「虧了!」

「不虧!」朱重八在盔甲上擦擦手指,「只要能打掉布蘭溪,咱們就不虧!」

側面的威脅消除了,就只剩下正面的鎮北王十五萬大軍。朱小五答應過,海上的敵人他來弄,鎮北的後路他來斷。

這功夫朱小五地人也該進齊魯之地了,等鎮北王知道老家有危險,就該慌了。到時候,帶領全軍掩殺。

他娘的,元廷三路圍剿,要是沒有朱小五給這些軍械火炮,沒他的人在海上,自己還真未必敢像這樣,從容應戰。

火光下朱重八靜靜沉思,他和小五的差距到底在哪裡。

歸根到底,手中沒有可以作為穩固基業的天下雄城,缺錢少糧。最主要的是,缺少休養生息的時間。

這次打敗了元廷的三路大軍,下次呢?

估計下次,元廷要抽調山陝的兵馬了。

那邊的大將叫啥察罕帖木兒,聽說那老東西厲害,手下二十多萬兵馬,壓得西北的好漢頭都不敢露出,去年手下的兵進了南陽,抓著劉福通就是一陣胖揍,劉大帥尿都快被打出來了。

這次朱小五能出手,下次呢?

他可是占著襄陽,一旦察罕那邊的兵調走了,他會不會直接從襄陽出兵,取道西北?

應該不會,朱小五現在佔據兩淮,擁有江浙,還有大片的湖北。他應該先取了湖廣之地,再平閩地,然後坐山觀虎鬥。

想著,想著,朱重八忽然笑出了聲。

他娘地,朱小五真是有命,幾年的功夫成了天下最大的軍頭。劉福通都被他比下去了,在南方和蒙元分庭抗禮。蒙元呢,還他娘地打不著他。想打他就得先把自己和劉福通打死。

正想著,忽然耳中傳來一陣嘈雜慌亂的聲音,緊接著是陣陣慘叫。

耿君用罵罵咧咧的站起來,撩開帘子對外面破口大罵,「他娘地殺個人弄的很殺豬似的!就不能拉外頭殺去?這是大營,不是他娘地墳塋地!」

第二日,朱重八帶著軍隊拔營。這片發生過大戰的地方,在今後的歲月里,就被當地人稱為墳塋地。

冬日無雪,陽光熱烈。

凱旋的軍隊在路上大笑著行軍,又走了一日,行至一片山谷,前方的騎兵快馬來報。

「大帥,前面山谷有一千多人!」

「啥旗號?」徐達在重八身邊問道。

報信的騎兵笑笑,「是這塊地響馬,要來投奔大帥!」

老百姓也好,強盜也好,都是人,是人就想活命。

你不讓我活,我就跟你拚命。

遼東太尉布蘭溪在齊魯之地的燒殺搶掠,沒有讓齊魯之地的男兒變成聽話的羊,反而徹底點燃了齊魯大地反抗的烽火。

朱重八帶軍回益都的路上,不斷有好漢帶著隊伍來投,不求金山銀山,不求榮華富貴,只求跟著他一塊反元。跟著一個個好漢歃血為盟,回到益都,他的兵力不減反增。

……

而此時南方的朱五,正在檢閱他的漢王親軍,火器營。

這是一隻完全由熱兵器組成的部隊,所有的軍人都是淮西出身,經過嚴格隊列訓練篩選出來的。可以說這些兵從成為軍人的那一刻,除了隊列和紀律之外就沒練過別的。

整整六千火銃兵,手中是工匠坊打造的燧發槍,湛藍的槍管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腰間別著刺刀,左右兩側各掛兩盒定裝彈藥,後腰上還掛著掌心雷。

他們身上的衣裳也和普通士兵有所差別,不再是戰襖,而是類似於現代軍人的短打扮,綁腿皮帶一應俱全,冬天是氈帽,夏天是防雨的斗笠草帽。

六千人呈稍息隊列,在京城外的火器營中列陣。六千人無聲之間,散發出的殺氣,比六萬人還要大。

除了六千火銃兵之外,這支火器營還配備了十二門十八斤線膛野戰炮。一千二百名胸甲騎兵,四百多匹挽馬。

可以說,這支部隊上的花費,足夠朱五再養活幾萬軍人。

但是朱五一點也不怕花錢,甚至他願意拿出更多錢,弄出更多這樣的軍隊。

只是工匠坊產量有限度,錢再多也拿不出相應的速度。

另外這支部隊還有一個顯著的特點,那就是年輕。

甚至年輕得有些稚嫩,許多軍官乾脆就是剛剛長成的少年,只有十七八歲的樣子。

六千步兵無聲列陣,刺刀閃亮殺氣衝天。

朱五騎著戰馬,在這些年輕的士兵面前緩緩而過。

這其中有很多他熟悉的臉,而那些少年在見到他之後,眼神中狂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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