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弩箭在手裡泛著寒光。
殺人的利器,讓人不寒而慄。
在手心裡,沉甸甸的。
「軍中的弩箭!」
吃飯的傢伙怎能看錯,駑這玩意根本不是民間可以私造的。
從繳獲的駑來看,製造精良,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刺殺。
朱五臉色陰沉得滴出水來。
又是刺殺?
這天下,到底有多少人,想讓自己死?
這樣的事情還要經歷多少次,防不勝防!
金陵城戒嚴了,在朱五遇刺之後,定遠軍如狼似虎的本性暴露出來。
誰還管過不過年?
所有的客棧,廢屋,大車店,只要是有外來人口的地方,全部嚴查,誓挖地三尺把這些淮東口音的人挖出來。
朱五的議事廳中,定遠軍眾將都陰著臉,殺氣騰騰。
「五哥,審出來了!」
藍玉從外面蹭蹭的進來,手上還帶著未乾的血跡。
「哪來的?」朱五寒聲問道。
「領頭的是五哥下令處死那個鹽販子,張九四的親兄弟,叫張士德,其他的都是在鹽販子中重金收買的死士!」
張九四!
朱五眯著眼睛,腦中想起一個模糊的影子。
死之前還在高喊,俺在泰州可以拉起一萬鹽丁的人馬?
這麼大的事,居然是一幫私鹽販子?
「還說啥了?」朱五晃著手裡的弩箭,「鹽販子有這玩意?」
「這東西的來歷他們也招了!」
藍玉的臉上帶著冷笑,帶著猙獰,「是那邊人給的!」
那邊?
哪邊?
廬州?
「朱重八的手下湯和,在瀘州抓到一群私鹽販子,本想招他們入伙。
結果,那些私鹽販子說入伙可以,但是要想買些軍械。
湯和問他們為什麼買?
鹽販子說,他們的大哥死在了五哥你的手裡,他們要報仇!
所以~~~」
「所以湯和主動賣給他們,是不是?」
朱五的眼中能冒出火來,走到藍玉身前,盯著他的眼睛,「這事,重八也知道?」
藍玉本想說,是。
可是面對朱五壓迫的眼神,話到嘴邊變成真話。
「鹽販子說,朱重八應該不知道!」
不知道?
一次,道衍和尚的詭計,不知道。
這次,鹽販子的刺殺他也不知道。
可是,這兩次都和他那邊有關係!
想到這裡,朱五露出些苦笑。
其實,我們都不想殺對方。
但是,我們的手下,都想除對方而後快。
一山不容二虎。
兩淮之地,不能同時出現兩個霸主。
即便沒有這幾次的刺殺和陰謀,以後也會有更多的明槍暗箭。
直到,雙方有一個人徹底的倒下。
怎麼會變成這樣?
朱五心中有些無力。
漸行漸遠就算了,刀兵相見也早有了心理準備。
但是現在~~~
「總管!又是朱重八那廝,下令吧,俺老常打先鋒!」
常遇春也在堂上,一開口,頓時一邊附和之聲。
「對,吞了他,早看他不順眼了!」
「總管幫過他多少次?他娘的白眼狼,殺過去!」
亂紛紛的請戰之聲,正印證了剛才朱五心中所想。
下面的人,等不及了。
定遠軍對上濠州軍,有絕對的優勢。
這世道就是弱肉強食,大夥心中沒有什麼反元的大業,兵馬地盤才是他們想要的。
相比,重八哥那邊的人也是這麼想的。
有自己這座山在頭上,他們哪有出頭之日!
「爹,拔|出|來了!」
堂上還在亂鬨哄的請戰,朱玉鼻青臉腫的從後院跑過來。
「謝公子的箭拔|出|來了!」
「走,去看看!」
朱五大步流星的往後院走去。
事發後第一時間,朱五就抱著他回了軍營,請大夫並且給謝家送信。
弩箭從謝富安的後肩上射入,大夫來的時候,她已經昏迷不醒。
朱五的心中,有濃濃的愧疚。
後院,謝富安所在房間門口,全是壓抑的哭聲。
養尊處優的謝家家主,謝廣坤雙目無神,傻了一樣早在一個石墩子上。
邊上,一個胖丫頭捂著嘴,吧唧吧唧的掉淚。
旁邊,還有一圈人,各個都是低著頭默不作聲。
據說,這些是謝家在金陵城的遠親。不過他們的臉上並沒有多少戚容,或者說有也是裝的。
一陣急促的腳步攪亂壓抑的哭聲,朱五大踏步進來。
「謝~~伯父!」
朱五長揖到底,行了一個子侄禮,卻不知道說什麼。
謝廣坤愣愣的看著朱五,嘴唇動了動,帶著哭腔,「好好的,怎麼辦成這樣?你是金陵的大總管啊~~~~」
朱五,無地自容。
「哇!」
一旁,胖丫頭卻突然哭出聲,「都是因為你,因為你!你還我小姐!還我!」
刷!
藍玉的刀拽出來半截,「你~~」
「小二!」
朱五攔住他,緩緩搖頭,「別~~~!」
吱!
此時,門開了。
一個鬍子花白的大夫和席應真,腳前腳後的出來。
「怎麼樣?」
謝廣坤和朱五同時迎上去。
「哎!」
大夫未語先嘆,苦笑搖頭。
要壞?
朱五心裡咯噔一下。
「弩箭非同小可~~~」
「你他么好好說話!」
大夫話才剛出口,席應真照他腰上就給了一拳頭。
「幸好,小姐身上穿了貼身的軟甲,箭也沒有射在要害~~」(為什麼很多長的帥的讀者,猜到了呢,討厭!我不敢讓她死啊,我要是再寫她,估計有人砸我家玻璃了!)
真想給你一刀,說話大喘氣。
周圍緊繃的空氣,順著大夫的話,驟然輕鬆下來。
「你邊去!」
席應真嫌他說話啰嗦,直接對朱五說道,「先放心,死不了。當初郭家兄弟都成肉串了,老道都給救活了。」說著,看看謝廣坤,笑道,「有錢就是好,你家閨女的貼身寶甲,這世上都找不出第二件!」
大夫急了,「雖說箭拔|出|來了,血止住了,可是人還在發燒。高燒不退要人命,還有傷口~~~」
「大夫,用什麼葯您說話!」
謝廣坤回過神來,「要什麼您開口,只要能救下小女~~」
這會,席應真悄悄把朱五拉到一邊。
「知道誰指使的?」
朱五嘆口氣,前前後後說了一遍。
「幾個鹽販子?」
席應真也有些意外,隨機撇嘴,「當初老道就說,不該殺那人!」
「現在說這個幹啥?事後諸葛亮!」
朱五罵了一句,不放心繼續問,「她真沒事?」
席應真回頭看了一眼在和大夫說話謝廣坤,壓低聲音,「不敢保!」
眼看朱五又要急,「這節骨眼上,只能這麼說!箭傷不是刀傷,誰都不敢保證,只能看她命硬不硬!」
看命?
這年月,最他么不靠譜的就是看命。
命,是在絕境之中的稻草。
看的時候,就是在等著沒命!
愧疚,歉意,憤恨。
一股腦的湧上心頭,朱五牙齒咬得咔咔作響。
「湯和?你給老子等著!」
「源頭不在湯和!」
席應真咳嗽兩聲,正色說道,「你如今是眾矢之的,別人巴不得你死!」
說話得聽音兒!
席應真啥意思,朱五一清二楚。
白了他一眼,「你少說風涼話!」
說完,轉頭就走。
席應真小聲嘟囔,「該狠的時候不狠,假狠!哪像個梟雄!」
咳,咳!
嘟囔完,又咳嗽起來!
……
屋裡比屋外還冷。
冷得讓人發抖。
朱重八背著手,背著身,看著牆上掛著的一幅畫。
猛虎下山。
他身後,湯和看著自己的腳尖,小心翼翼,忐忑之情溢於言表。
兩人都不說話,沉寂再加上冰冷,空氣似乎都凍住了。
半晌,朱重八才緩緩開口。
話中,似乎沒有半點情緒和感情。
「咱,知道了!」
就這簡單四個字,湯和心裡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