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吳王 第027章 疼

殺人,或者被殺,已經是種本能。

這亂世,提刀的人,把這種本能刻在了骨頭裡,沁入到血液里。

幾乎在瞬間,朱五的已經作出了最正確的行為和判斷。

「來人!」

一聲呼喊,抽出了懷中的短刀,並且一腳踹翻了木桌,當做盾牌擋在胸前。

朱玉嘴裡還嚼著羊肉,吸溜著鼻涕,弱小的身影卻義無反顧的擋在朱五前面。

屋內,只有謝富安還傻乎乎的坐著,頭上灑滿了羊頭,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呆了。

與此同時,旁邊的桌上,剛才進來的,人畜無害的幾個漢子,身形暴起。

「動手!」

咔嚓!

朱五擋在身前的木桌,被一把短斧劈碎。

巨大的衝擊力讓他後退幾步,身在還沒站穩,幾個人就如狼似虎的衝上來。

不取朱五性命,決不罷休。

「日你娘!」

朱五站在幾張桌椅之間,歪頭躲過對方的斧頭。

肩膀一沉,手中的短刀狠狠的攮進對方的肚子。

利器入肉丁聲清晰可聞,拽著短刀的刀把在對方的肚子上一拉。

撕拉~

一團溫熱的東西掉在了手上。

朱五大罵一聲,用這人魁梧的身體做盾牌,狠狠的往後推。

殺就是了。

這世道,你殺人不需要理由,別人殺你也不需要借口。

不用想這些是這麼人,也不需要去想。

想活,就得把他們殺了。

「爹!」

一個敵人跳上了桌子,手裡的短刀想凌空劈下。

朱玉尖叫一聲,手中的小刀狠狠的扎進那人的小腿。

鼻涕流到他的最嘴唇上,張口露出豁牙子大喊。

「快跑!」

喊完,被人一腳蹬出去好幾米。

朱五瘋魔一樣揮舞手裡的短刀,猛虎一般的咆哮。

就在上一刻,門外的親兵想衝進來。可是街面上幾個行人,突然變身死士,手中的短兵刃襲向他們的後背。

一切發生得太快,太突然。眨眼之間,雙方都有人倒下。

朱五在屋中和敵人周旋,餘光看到,一個猙獰的漢子,從包袱里掏出幾樣東西,飛快的組裝。

「日你娘,弩!」

「朱五,受死!」

這麼一分神的功夫,對方一人不要命的撲過來,一命換一命的打法,完全不顧中門大開,手中個的短都狠狠的插向朱五的心口。

當!

尖刀穿過布衣,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之聲。

朱五的布衣之下,是精心打造的鎧甲。

兩人臉貼著臉,彼此都能聞到對方嘴裡的臭氣。

朱五一手抓著他的脖子,右手不停。

噗!

噗!

噗!

飛快的在他腰上連捅三刀,刀刀見地。

「殺朱五!」

對方如臨死的野獸猛烈反抗,抓著朱五的領子,想在倒下之前把朱五也拽倒。

「你死!」

朱五比野獸還野獸,眼中完全是血紅色,完全不顧露出去後背。

從對方的腰上抽出刀,對準胸口。

與此同時,兩三把短兵器在也捅進他的後背。

一把尖刀正好順著盔甲的縫隙插了進來。

「阿!」

朱五慘叫一聲,手中的刀把狠擊對方的面門,可以清晰的感到,敲碎了對方的牙齒。

但是,也讓抓住了手臂。

剎那間,面前又一個猙獰的漢子短斧,劈向朱五的頭部。

手被抓住,腳被一個垂死的敵人抱著。

這一斧,似乎怎麼也躲不開了。

「要死在這兒?」

幾米之外,朱玉哭著爬起來,拎著刀,小小的身子飛了過來。

門口,兩個親兵們擺脫了糾纏,咬著牙衝過來。

可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似乎,對方斧子的風,已經到了頭頂。

「俺日你八輩,殺俺老鄉~~~」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一鍋滾燙的羊湯當頭淋下,掌柜的站在後廚的門口,先是一盆湯,又是一盆燃燒的木炭。

「阿!」

撕心裂肺的慘叫響起,空氣中馬上泛起人肉的香味。

那斧子的敵人身子一個趔趄,斧子偏離了目標,砍在朱五的肩膀上。

「嗯!」

儘管有著護肩,可是刺骨的疼痛依舊讓朱五哼出聲。

但就在這一瞬間,朱五甩開了抓他的人,手中的刀,也插|入對方的脖頸。

噗哧~

一股熱血,噴泉一樣翻湧。

敵人在倒下前,用最後的力氣嘶吼,「他有甲,用駑!」

「日|你|媽!」

敵人的鮮血,在嘴裡的熱的,是鹹的,是腥的。

朱五推開身前的敵人,完全不在意自己已經在生死之間,他的想法只有一個。

還有人,再殺!

可是,當他擦去眼上的流動的血珠,看清了前面的敵人,如墜冰窟。

前方,一隻冰冷的弩箭正對著他,那人在對他冷冷的笑著。

啪!

刷!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

就在朱五的親兵撲上去的時候,那人已經觸發了弩箭。

這個距離,弩箭完全破甲!

「爹!」

「總管!」

耳中是別人的哭喊。

朱五已經躲無可躲。

可是,弩箭卻沒有來。

出現在朱五視線中的,是謝富安痛苦的臉。

就在眨眼之間,呆楞著的謝富安站了起來。

就在弩箭激發的瞬間,她不知怎地,擋在了朱五前面。

弩箭射進了她的後背,巨大的衝擊力,讓她柔弱的身體朝朱五飛來。

「你~~」

朱五一把扶住了她。

謝富安的臉色比雪還蒼白,眼神中滿是空洞和迷茫,臉上的肌肉一顫一顫。

痛苦,深入骨髓,如影隨形。

撲通!

她的身體無力的跪下,露出背後半截弩箭。

一絲血從她的嘴角流出。

眼淚在她的大眼睛裡面打轉。

「朱五~~~好疼!」

「挺住!」

朱五一把抱住了她。

邊上,那個巨大弩箭人,已經倒在朱五親兵的亂刀之下。

「留個活口!」

朱五猙獰地喊道,「老子要活剮了他們!」

……

「重八,咱別逛了,回去吧!」

廬州,大年初一的街面不能和金陵比。

但是這座城池,還是有他底蘊。況且,何事大過年?

街面上人來人往,到處都是年的熱鬧。

朱重八像個穿的像個普通人,帶著肚子隆起的妻子,還有侄子外甥在街上逛著。

碰上有合意的攤子的就停下,和貨郎一遍又一遍的砍價。

沒多會,就買了許多東西。

但是他畢竟大傷還有沒有痊癒,頭上漸漸有了汗水。

馬秀英拿著帕子給他擦拭一下,心疼地說道,「都買不了少了,回吧?」

朱重八稍稍彎腰,方便妻子給他擦拭額頭,爽朗的笑笑。

「這才哪到哪?早著呢。媳婦,咱跟你說。過年逛街的樂趣,不在買,而在逛。」

說著,背著手直起腰板,「老百姓一年到頭,就這時候閑著。帶上老婆孩子,揣幾個錢出來,從東頭走到西頭,要的就是這股熱鬧盡兒!

孩子想買吃的,媳婦想買花布。

要是錢不夠,就只能過過眼癮。心裡琢磨著,他娘的,來年老子一定賺夠錢,讓老婆孩子隨便花!」

這一番話說得眉飛色舞,聲情並茂。他原不是這麼多話的人,可是一說到過日子上,卻總能說得頭頭是道,說得人心裡發笑。

「知道了!」

馬秀英笑笑,隨後看看左右,繼續勸道,「可咱們現在不是老百姓啊,回吧,街上~~~」

「咱知道你擔心啥!」

朱重八隨意地笑道,「你是心裡做病了,怕咱再在街上出事。」

說著,在妻子的手上拍拍,「放心,你爺們命大著呢,算命的說咱最少能活到七十!」

他這麼一說,馬秀英不好再勸。一家人,繼續在街上逛著。

漸漸的,馬秀英的心頭也平穩了。

多久,沒這麼樂呵過了?

或者說,多久沒這麼像個普通人一樣的活著了。

繼續逛了一會兒,剛想找家鋪子歇腳,身後傳來呼喚。

「重八哥,俺正找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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