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吳王 第025章 吳王?

朱五喝得有點麻,上頭了。

兄弟們一杯接著一杯的敬酒,他一杯接著一杯的飲凈。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需要一場暢快淋漓的大醉。

兩年,那個衣食無著的乞丐,變成了名動天下的反賊。

兩年,他殺了無數人,無數人也因為他而死。

兩年,很多至愛親朋成了生死的仇敵。

兩年~~~

「再來!」

朱五指著酒罈子,大笑,「過年了,往死里喝!」

這時,門外一個枯瘦的身影,佝僂著慢慢的進來。

「喝酒也不等我老道?」

席應真在門口笑呵呵地說道,「總管,老道陪您喝幾杯!」

「你?」

朱五斜著眼睛笑道,「老道,你是對手嗎?」

藍玉顛顛的給席老道拿了一個凳子,老道大馬金刀的坐下。先看看朱五,又看看桌子上這些年輕人。

「不是道爺瞧不起你們,老子這輩子喝酒比你們喝水都多!」

男廁所扔石頭,激起公憤了!

都是二十來歲的小夥子,聽得了這個?

擼胳膊挽袖子就找老道拼酒,一時間酒桌上沒大沒小。

咕嚕~咕嚕~~

老道先干為敬,連喝三碗,也不知道這枯瘦的身體哪來這麼大的容量。

三碗,叫號的藍玉一個趔趄,趴下了。

老道比劃著空碗,一臉桀驁,「還有誰?」

朱五本想在藍玉後面,來個連軸轉,一看這架勢,不由得縮回去了。

「老道,你酒都喝哪去了?」朱五看看老道的肚子,在看看那張依舊乾巴巴的瘦臉,說道。

席應真給自己滿上,不屑的看了看旁邊那些顯然被他鎮住的小夥子。

「告訴你們,越是瘦子越能喝,越是瘦子~~」

說著,邪邪的一笑,「話兒越長!」

「哈哈哈!」

桌上一陣爆笑,都是男人,不管年齡大小,只要是這個話題,就都有共同語言。

酒桌的氣氛更加熱烈的起來,推杯換盞。

酒過三巡,杯盤狼藉,大夥都喝得有些麻了。

但是朱五卻越喝越清醒,看著身邊這些年輕的面孔,腦中忽然冒出一個想法。

「要是有照相機就好了!」

如果有照相機,那麼歷史就會銘記住這一刻。

在這個民不聊生,人命如草,苟且存活的年代。

這些才二十齣頭,喝著淮河水長大的後生們,縱橫天下所向披靡。

可,這只是個念頭罷了。

但是,席應真卻突然搖搖晃晃的站起來。

紅著臉含糊不清地說道,「你們這些小哥們都坐好了,老道給你們畫張像!」

「咋畫?」

「你可拉倒吧,等你畫好,天都亮了!」

「畫個球?畫出來的人都不像俺!」

兄弟們紛紛嚷嚷。

朱五好奇,「老道,你真會?」

「道爺文武全才,這世上除了生孩子餵奶不會,啥都會!」

席應真大笑道,「小毛子,給爺爺的箱子拿過來!」

外屋桌子上,正跟朱五親兵吃得滿嘴流油的毛驤答應一聲。

飛快的跑出去,又飛快的跑回來,把一個方方正正的木頭箱子放下。

席應真笑了笑,先是愛惜的在箱子上摸摸,隨後從裡面拿出一個架子,掛上幾張雪白的宣紙,又拿出幾根細細的碳筆。

「都坐好了,老道要開始畫了!」

還真畫?不像是唬人?

這老道還真是全才!

「都坐好了!」

朱五吼了一嗓子,「都挨著老子坐下,畫好了是傳家的玩意,幾百年後也,咱的子孫也能看到!」

可能是這句幾百年後子孫也能看到,起了作用。

東倒西歪的兄弟們,一個個挺著要腰板坐在朱五身邊。

「不中!」

席老道喵了兩眼,「坐成一排幹啥?那個~~總管你坐中間,郭家哥倆一左一右~~~二虎,你個兒高,後邊去~~~」

在老道的指揮下,兄弟們站成兩排,秀兒也來湊熱鬧,鑽到了朱五的懷裡。

老道抹了下因為酒精而通紅的臉,下筆的那一刻,眼神格外專註。

朱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有了錯覺,在老道這份專註中,他還看到了一絲激動,一絲欣慰和幸福。

畫畫是很累人的事,不單是畫的人,坐著的人也很累。

要是讓這些人拿刀殺人,他們不覺得累,可是剛站了一會,就有人塌肩膀,歪脖子了。

就連朱五懷裡的秀兒也呆不住了,扭著屁|股。

「五果,俺能動了嗎?」

「別動,在忍一會!」

朱五瞪了一眼幾個不老實的兄弟,在丫頭的頭上揉了揉。

老道全神貫注,筆走龍蛇,一時間,屋子裡只有碳筆劃在宣紙上的聲音。

刷刷刷!!

也不知又過了多久,朱五自己都感覺腰板發酸的時候。

席應真把手裡的碳筆一扔,激動地說道,「好了!」

說完,走到桌邊,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老道你總算完事了,俺看看你畫的啥~~~~俺地親娘~~!」

二虎大咧咧的跑過去,站在畫前,肚子里調侃到了嘴邊變成驚呼。

郭興和郭英只看了一眼,也愣住了。

嘴裡喃喃道,「五哥,真神了!這老道,神了!」

「瞧你們那點出息,有啥神的!」

朱五抱著秀兒過去。

「這~~~?」

神了!真神了!

這年代流行的山水意境畫,就是有人物的肖像,也不怎麼寫實。

可是眼前這幅,簡直太像了!

畫中的人物猶如照片照出來一樣,完全就是真人。

素描?

朱五有點迷糊了!

這年代,有這種畫法嗎?

此時,席應真端著酒杯過來,站在畫前面。看著目瞪口呆的眾人,得意洋洋。

「咋樣?像不像,是不是能傳家的玩意?」

二虎張著大嘴,吐沫星子橫飛,「像,真他娘的像!」說著,一把拉住席應真,「老道,咱們老交情了,你給俺單獨畫一張!」

「幹啥?」席應真問道。

「俺說不上哪天就死球了,要是俺沒兒,就留給五當念想,要是俺有兒,就留給俺兒~~」

「一邊去!」

朱五笑罵給了他一腳,「大過年的說喪氣話!」

二虎的話似乎提醒了席應真,老道一拍腦袋,「哎呀,忘了個事。」

說完,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拿起毛筆在畫上揮毫潑墨題詞。

「元,至正十三年春節,金陵定遠軍眾將像片。居中者,定遠軍大元帥,朱五!」

寫完,不等大夥叫好,看看朱五,又加了一筆,「吳王朱!」

朱五笑問,「這啥意思?」

席應真丟了毛筆,喝一口酒,搖頭晃腦,「江南乃是吳地,等總管將來一統江南,上王號,吳字最為名正言順!」

吳王?

王?

砰,砰,砰!

這一刻,朱五似乎聽到了自己的心跳。

稱王?

如果自己願意,現在也可以稱王,無論是兵力還是實力,他都夠。

但不知怎麼地,從席應真嘴裡冒出來的吳王二字,讓他如此的熱血沸騰,不能自己。

「五哥要稱王!吳王!」郭興先反應過來,抱著朱五的胳膊,「哥,你將來要當吳王?」

二虎笑得比誰都歡,「吳王好!先當王,後當皇。五哥,你稱王吧?」

這他們哪跟哪?

這才哪到哪?

朱五沒有被沖昏頭腦,心裡清楚著呢,真稱了王,朝廷不玩命打自己才怪呢!

於是笑笑,回頭給了二虎一個腦瓜崩,「稱王吧?你他么要吊湯?」

諧音的調侃,大夥哈哈一笑。

此時,門口有親兵傳話。

「大總管,陷陣營常遇春統領,中軍傅友德統領,水軍廖,俞,趙三位統領,給您拜年來了!」

拜年不得初一嗎?

朱五也不在乎這些小細節,「讓他們進來,上酒!」

又進來一群人,都是武人同袍,那叫一個熱鬧,上酒上菜,划拳拼酒。

沒過一會,又有親兵來報。

李善長,胡惟庸,汪廣洋,楊憲這些文人也來了。

一桌放不下,屋裡又擺了一桌。

所有人都舉著酒杯奔著朱五而來,室內歡聲笑語。

可是誰都沒注意到,席應真悄悄的退到了邊上,拿著碳筆,默默的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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