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風雲際會 第035章 並肩

「小五,你這邊傷亡咋樣?」

朱五正靠在牆頭休息,朱重八帶著徐達悄咪|咪的過來,張口問道。

「死了七個,傷了十來個!」一想到這個數字,朱五就隱隱心痛,還有幾分懊惱。

若是這些兄弟死於官軍蹬城也就罷了,竟然都是被流失命中。

「你這邊倒還好,孫將軍那躺下七八十個!」朱重八嘆口氣說道。

孫將軍就是孫德崖,手下的弟兄負責旁邊馬面那段城牆。這兩個地方,正是官軍弓箭手覆蓋的區域。

不過那邊可沒床弩,高麗兵攻城門的時候,只有頂著官軍的箭雨在城牆上反擊。

「也不知道,那些將軍在想啥。濠州佔了這麼多天,城牆的防務一點沒準備,全是臨時抱佛腳。

幸虧官軍人少,要是在多上幾萬,攻城器械齊備,濠州怕是守不了幾天。」

朱五心裡煩躁,突然有種很想抽根煙的念頭,他這話卻是連郭大帥都給裝進去了。

朱重八沒接這話,朱五能抱怨,他卻不能。

反而說道,「小五,咱剛才跟大帥討了個差事,領著一隊兄弟們接守你旁邊這段城牆。」

「孫將軍那段?」朱五見朱重八點頭,笑道,「行阿,咱們哥倆這算是並肩而戰了。不過重八哥,這塊城牆可是最兇險的地方,自己要小心。」

只見朱重八捏緊了拳頭,「咱寧可挨官軍的刀子,也不願意朝自己兄弟下手!」

啥意思?朱五腦中冒出問好,目光轉向徐達。

後者吞吞吐吐,「牆上下去的傷兵,傷重的直接了斷了!」

朱五明白了,這年月本就沒啥戰場救護,醫療條件更是落後,與其那些重傷的士卒哀嚎影響士氣,還不如偷偷了斷,也算解脫。

了斷他們的人,必須是主將的心腹,這樣才能保守秘密。

此時,城牆上來的地方傳來腳步,席應真師徒帶著幾個兄弟,抬了幾個木筐過來。

「遠點放,別挨著火!」朱五張口吩咐。

徐達好奇,「啥東西?」

「重八哥,你拿一筐過去。」朱五想想,「不過這玩意沒多少了,得省著點用。」

在左軍呆了那麼多日子,朱重八當然知道這是啥東西,沖官軍大營那晚上,也是親眼見識了它的威力。

沒說話,笑著在朱五肩膀上拍拍,重重點頭。

「咱們哥倆這塊,正是城門兩側,估計明天又是一場惡戰。」朱五繼續說道,「咱哥倆合計合計,怎麼整?」

「你那床子弩能不能挪動?」朱重八問道,「要是那玩意能打到咱這邊城下土檯子,弟兄們就不會給官軍當活靶子。」

「大盾還得多準備,在城牆上豎起盾牆,留出側面對著城下。咱哥倆面對面,正好是交叉火力……」

「還有火油也得預備,那玩意一燒一大片……」

哥倆你一言,我一語,漸漸的天色完全黑了起來。

……

城上城下,到處都是點燃的篝火。

城下官軍大營中生火做飯,遍地炊煙,其中隱隱有女子哭泣的聲音傳出。

不用想,那是官軍在周圍村落搶來的民婦。

城頭上士卒們三三兩兩聚在一塊,滾熱的菜湯加上渲騰的乾糧,能讓大夥暫時忘了大戰的緊張。

「哨石硫磺都沒了,營里最後一點葯都配掌心雷。」席應真盤腿坐在朱五身邊,絮絮叨叨,「大人,不是老道兒多嘴,這種利器不該讓旁人知道,更不該給了旁人。」

「重八哥是一塊並肩作戰的兄弟,怎麼是旁人!」朱五小口的喝著熱湯,「不管啥東西,用了才有價值,不用就是擺設。」

席應真冷笑,「那他以後再跟你要,你給不給。要是哪天,他跟你要配方你給不給!」

朱五一頓,沒好氣地說道,「你這老道就是話多,你看你徒弟,從不聒噪。誒,你徒兒呢?」

「誰知道死哪去了!」席應真翻個白眼,心裡發堵。

道衍和尚趁著師傅和朱五說話的當口,悄悄的溜到朱重八那段城牆,眼看著朱重八盤腿和弟兄們說笑,想靠近又有點猶豫。

朱重八也瞧見了道衍,他自己做過和尚,所以看道衍這個和尚,就有些順眼。

小和尚永遠收拾得乾淨利索,臉上多暫都帶著笑。尤其是前幾日還幫著戰死的兄弟超度一回,所以在軍中有些美名。

「小和尚,過來坐!」朱重八沖著道衍招手,他年紀比道衍大出許多,叫聲小和尚為不為過。

「重八……哥!」道衍笑笑,走過去,在朱重八身邊坐下。

「吃過沒有?」朱重八遞過來一個餅子,「吃飽了才有力氣,吃!」

道衍沒接,反而目光在徐達,耿君用,周德興等,朱重八這些同鄉兄弟身上打轉。

隨後問道,「重八哥,這些都是你的兄弟?」

「都是俺光腚娃娃,從小撒尿和泥的交情!」朱重八嘴裡嚼著餅子大笑。

道衍雙目放光,笑道,「皆人傑也。」

這話說的好,徐達等人臉上都笑呵呵的。

就聽道衍繼續說道,「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等打退了官軍,重八哥可以把諸位兄弟的親族也叫來,或者再從家鄉招募勇士,強軍可成!」

朱重八大笑,「咱只是大帥的親兵千戶,可沒有私自招募兵馬的權利。」

「事在人為,等打退了官軍興許重八哥就陞官了。」道衍笑道,「屆時,大帥必定擴軍,沒準重八哥也成指揮使了!」

朱重八不笑了,目光炯炯看著道衍,「以後呢?」

「以後?」道衍想想,「以後誰說的准阿,自古時勢造英雄。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變化龍!」

朱重八靜靜的看著篝火,剛毅的臉上多出幾分深沉。

……

「不是讓你們下去歇著嗎?跑上來幹啥?」

朱五正打算靠著城牆打個盹,郭家兄弟卻跑過來,靠著他坐下,惹得本來挨著朱五的二虎,翻了個白眼。

「看不著五哥,心裡不踏實。」郭英笑著說道,朱重八走後他成了正隊長,樂得不行。

郭興則是開口說道,「五哥,你說這官軍啥時候能退?」

二虎嘟囔一句,「殺怕了自然就退!」

「用你說!」郭英不客氣地給他一肘子。

「日恁丈母娘!」二虎還他一腳。

「俺連媳婦都沒有,哪來的丈母娘!」郭英大笑。

他們這些兄弟就個熊樣,自己人之間打打鬧鬧怎麼都行,跟外人卻一副兇巴巴的臉。

朱五也跟著笑了,這些人其實年紀不過十七八歲,在後世還是逃學打遊戲的年紀,這世道就已經是廝殺漢了。

「老四,你將來想要個啥樣的媳婦?」朱五逗他。

郭英想了一會,低著頭不好意思的小聲說道,「俺,俺想要個秀英姐那樣地,人好心好,像俺娘似的……」

「你個驢球,想瞎你眼!」二虎馬上罵罵咧咧,「真特娘的敢想,想秀英姐那樣的。郭老四,還記得你家祖墳在哪不?」

郭英這麼想不奇怪,朱五手下這些弟兄哪個沒受過馬秀英的恩惠,就跟知心姐姐似的。

二虎罵他也不奇怪,尤其是那些乞丐出身的弟兄,死了都沒人管的貨。是馬秀英挨個給他們治傷看病,噓寒問暖有點好吃的都想著他們。

年紀最小的沐英,直接帶到內宅里去養了。

郭英漲紅了臉,「俺就想了,咋!你狗日就沒想過娶媳婦?」

二虎冷哼一聲,「俺以後的媳婦,得像王三姐那樣的!」

有名有姓的,王三姐!

朱五來了興趣,問道,「哪家的姑娘?回頭打完了仗,五哥給你做媒去!」

「戲文里的!」二虎突然不好意思。

「戲文里也當真,腦子讓烙餅堵了!」郭家兄弟和周邊聽著聲音弟兄,捂著肚子哈哈笑。

二虎惱怒,「戲文咋了?俺娘活著時候,最得意唱這個。」說完,運了口氣,扯著破鑼嗓子就開唱。

「俺叫王三姐,今年有一呀!

正月里,跟著俺嫂子去趕集。

俺做的鞋面針腳好,線兒密……」

對面的牆頭有人在這當口,也扯著脖子唱起來。

「俺做地好茶飯,好手藝。

俺家裡養著牛,養著雞……」

一時間城頭上的士卒們,說話的停了,吃飯的停了,幹活的也停了,都靜靜的聽著,面帶憧憬笑意。

這是淮西的民間小調,本應該是女子的唱腔,通俗俏皮。一代代的淮西人,唱著這個小調長大,過著小調中的日子。

一代代的淮西男兒,心裡認定王三姐這樣的女子,是最好的媳婦。

男人在地里幹了一天活,牽著牲口回家。房後的圈裡有雞,桌子上有熱飯,杆子上有乾淨的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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