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午還是晴空萬里,下午便雲層密布。
臨近清明,申城也將迎來雨晴天。
陰晴不定的天色將連續數日。
三點十分,方年準時趕到了明珠小學校門口。
接方歆小朋友稍微費了些許的周折。
這些日子以來,幾乎都是林鳳女士或者偶有一兩次陸薇語去接的。
方年尚是第一次。
並且,四年一班的班主任並不健忘,她並未忘記方歆小朋友入學時享受的超乎尋常的待遇。
無論何時總會多一分關注。
方年與方歆小朋友的共同解釋確認,再與林鳳女士電話確認,才把方歆小朋友交給方年。
這讓方年對這個應是剛三十的年輕女班主任好感倍增。
無論對方是因為什麼原因,總歸方歆是享受到了隱形的關照。
「方歆,謝謝老師。」
臨走前,方年特地讓方歆表示了感謝。
這麼一折騰,方年成了四年一班最後一個接走孩子的家長。
也讓本身對方歆家庭背景頗為好奇的女班主任多看到了些東西。
比如,在方年離開後,一直好像是不起眼的吸煙路人也忽然不露聲色的跟著消失了……
「……」
「今天作業多嗎?」邊啟車,方年邊問。
方歆兩側眉毛完全上抬,有片刻的思索,才回答:「比昨天少一點,應該有三個小時就能做完。」
方年徵求著方歆的意見:「那晚上讓你小語姐姐給你輔導行不行,我帶你去楊浦那邊。」
「好。」方歆欣然點頭。
她的小腦袋還是能想明白的。
作業雖然多,但總是能做完的。
玩……
就不一定了。
今天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明天補回來的都不算。
於是,方歆小朋友嘰嘰喳喳起來。
「去楊浦做什麼呀。」
「今天是1號,得去辦公室看看。」
「哦,是以前那個小小的嗎?」
「不是,換了個大一點的地方,到了你就知道了。」
「小語姐姐會在嗎?」
「她也要過去的。」
「哦。」
「……」
「媽媽要回去幾天啊?」
「六天。」
「哇,這麼久!」
方歆只知道林鳳要回家,不知道回去多久,這一聽到,立馬驚呼起來。
滿臉都寫上了艷羨兩個字。
方年笑著安慰:「你明天再上一天課,也能放三天假。」
「對啊。」方歆又開心起來了。
「……」
雖然經常見到方年,但方歆也有一段時間沒單獨長時間跟方年在一起了。
嘰嘰喳喳說了不少話。
主要是學校里的種種經歷。
當然不免還是要說到對學校的觀感,對各科老師的看法。
總體來說,方歆小朋友比較喜歡英語老師,因為作業較少。
方年也關心了幾句。
比如在學校有沒有玩得好的朋友啊。
怎麼怎麼樣的。
方歆說跟班長同桌的關係還不錯,說起時,還帶著些許的遺憾,因為沒住在一個院子里。
比起來,方歆在申城上小學比在向陽上小學在交友方面更有利一些。
準確的說是沒那麼孤獨。
同樣是村級單位,但像是向陽這樣的自然村,幅員可謂遼闊。
向陽小學是覆蓋向陽及鄰近三個自然村落的小學,然而即便是這樣,隨著時間的推移,每個年級的總人數依舊逐漸遞減。
再具體到茅壩,包括方歆在內只有三個人在向陽小學讀書,其他兩人高了兩個年級,幾乎沒有一起上學過。
從茅壩到向陽小學的路程大約是2300米左右。
出了茅壩之後,沿途有較長一段的田野。
這幾年方歆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個人上下學,回家以後也基本沒有玩伴。
其實對於一個兒童來說,是有孤獨感的。
現在來了申城,雖然大多數同學是定點由家長接送,但同一個院子里也有同班同學,上下學的距離更是縮短到了一千米以內。
依舊是走路上學,但林鳳女士會送著去,而且多數時候是有其他同齡同伴的。
雖然將來方歆還是會再次獨自上學,但沿途都是居民樓小巷子,起碼能跟同一個院子的人混成個抬頭不見低頭見。
這個看起來只是方歆上學的小問題,拎出來細說還有點矯情。
實際上是時代飛速發展大洪流下的一個具體的農村縮影。
如果不是方年有了能力,他也只能眼睜睜看著方歆在童年、青少年的整個求學生涯中,一直這麼孤零零的自己度過。
畢竟方年那會上學可不這樣,光是老方家就有好幾個在向陽上學的。
人。
是群居動物。
孩提時期心思不成熟,距離享受孤獨的境界可差著無數年的成長經歷。
……
到楊浦時,四平路有點堵車,方年繞了一下,從國定路往邯鄲路轉過去。
還沒往邯鄲路拐,副駕駛上的方歆忽然指著正前方喊了起來。
「哥哥~哥哥~小語姐姐她們在對面。」
方年順勢看了眼,就看到了十字路口對面的拐角站著的好幾個人,都是熟面孔。
方年眼疾手快飛快打了把方向盤,順著邊上的口子開了進去。
邊上是建行的營業廳,還有三個空停車位。
停車費那當然是小意思,方年同學也好奇怎麼有那麼老些熟人在。
下車之後,方歆下意識的吸吸鼻子,天還有點冷。
主動牽著方年手,一鴨一鴨悠飛快的顛兒顛兒晃到了對面。
這越是走近,方年才分辨出來全是熟人。
有上午在機場見到的李子鏡跟曾幼,還有陸薇語、溫葉、穀雨。
也有幾個沒見過的路人,看起來像是復旦的學生。
遠遠的看,圍成了一團。
沒等湊近,方歆先喊了句:「小語姐姐~」
「咦~小歆。」陸薇語回頭看到方歆跟方年,眨了下眼睛,有些意外,「你們怎麼在這裡?」
方年邊走進邊回答:「堵車,打算從這邊繞一下,方歆看到了你,就下車過來看看。」
「哦。」陸薇語已經半蹲了下來,去捏方歆的小胖臉,「我也是堵車,剛到沒兩分鐘。」
以前她可沒這毛病,都是跟著方年學的壞習慣。
方歆嘻嘻哈哈笑著,跟陸薇語玩鬧起來。
隨著湊近,方年也看到了引發圍觀的事情。
只不過他不明白為什麼會引起圍觀。
雖然方年已經推測出五角場的大轉盤估計是發生了嚴重擁堵。
剛才路過四平路那邊直接是水泄不通,國定路雖然還好,但因為只是無關的一段。
方年也看到了邯鄲路往五角場的這一段也是長長的車龍。
因為今天剛好是1號,也臨近清明,又碰上上午楊余良送驚喜,方年便定了個前沿會議時間,在四點鐘;
豐達大廈剛好在五角場另一側,就也沒幾步路,估摸著穀雨跟溫葉也是因為各種原因,剛好在外面往豐達趕,遇到堵車後,不想湊那個擁堵熱鬧。
這個十字路口西北面的圍欄內是復旦大學的範圍,再往北走不到三百米就是復旦的東門。
這個紅綠燈邊邊上內外都種有喬木,還有個小花壇。
一個年紀不算太大,穿著打扮很樸素的女生背著書包,幾乎是倚著圍牆蹲著,身前有幾行粉筆寫的字。
大意是:
錢包丟了,沒錢吃飯,沒錢回家,餓極了,求助22元買吃的和車票。
在方年看來,這就是很低級的乞討騙術,別說22塊,2塊2都不應該有人給,起碼也得光鮮靚麗編一個故事……
想著,方年忽然心中一動,他意識到現在是2011年,這類型的騙局其實還不算太常見,也沒被集中曝光。
換句話說,社會的基礎信任度還沒被破壞得很乾凈……
在方年腦子裡念頭轉動間,李子鏡跟溫葉幾乎是同時從兜里掏出了零錢。
現在可不是移動支付普及的年頭,連方年兜里都隨時能掏出來一兩百塊的零錢,不算錢包里的整鈔。
見狀,方年稍加思考,選擇了介入:「我來吧。」
「哦。」溫葉不明所以,但還是應了聲,收起了錢。
李子鏡看看方年,又看看曾幼,也不知道該不該給。
方年也沒給李子鏡再反應的機會,微笑著說:「我這個人雖然沒什麼錢,但最看不得人間疾苦,要麼不幫,要麼幫人幫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