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目標交錯 第七章 五年遊戲之反制

1

「我們他媽的是怎麼了,金?」洛克揉著眼睛說,注意到腹部和腳腕都不怎麼舒服——確實是這個順序不假。「她玩弄我們像是打掃兩頂老蚊帳。我腿上他娘的是什麼鬼東西?」

就在雙腳上方,他瘦削蒼白的腳腕被扣在了鐵環里。腳鐐留有足夠血液流通的空間,但一隻重量約有五磅。

「我猜是想讓咱們打消游泳的念頭吧。」金說,「你說他們是不是很體貼?顏色還挺配你的眼睛呢。」

「窗口的鐵欄杆也不夠寬吧?諸神在上,我的胃像是要吃掉我的整個人了。」

洛克更仔細地打量了一圈周圍環境。軟墊、木架、絲綢和燈球——船艙配得上卡莫爾公爵。金的身邊甚至還有一小架書籍和捲軸。

「你看她留了什麼給我們。」金說,把正在讀的皮面書扔給洛克。這本古董四開本的封面上用鍊金術刻了三行金葉文字:

盜賊聯盟

一段真實的悲慘歷史

塞留斯·盧卡諾

「唔。」洛克輕聲說,放下那本書,「這位美女的壞心眼容得下十條大河。」

「她是怎麼給你下藥的?」金說。

「說來尷尬。」

有人敲了敲船艙門。片刻之後,門開了,走進來一個長腿男人,他步履輕快,瘦削的古銅色面容一看就知道討了許多年水上生活。

「好啊,孩子們。」陌生人說,他說話略帶塔爾維拉口音,「歡迎登上沃倫泰的決心號。索魯斯·沃倫泰聽候差遣——我是認真的!二位年輕人是這艘船的首批客人,也是這一趟唯一的客人。」

「無論你這一趟能拿多少錢,」洛克說,「只要你立刻調轉船頭,我們就付你雙倍。」

「我們共同的朋友說這大概會是你一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拉薩利大人。」

洛克扳響指節,惡狠狠地瞪著他。他不得不感謝薩貝莎,因為她至少沒有揭穿兩人的假身份,但此刻他不想承認她還有好的一面。

「我更願意贊同她的提議,」沃倫泰又說,「與一個活得自由自在的女人搭檔,享受她頗為豐厚的補償,而不是相信她送來的兩個鐐銬纏身的男人。」

「三倍。」洛克說。

「一個人要是願意相信憤怒囚犯許下的大筆金錢,恐怕就蠢得沒法執掌他手下的這艘船了。」沃倫泰說。

「好吧,媽的。」洛克說,「既然你不肯棄暗投明,那至少能給我點船上的乾糧吧?」

「我們共同的朋友說你腦子裡的第二個念頭肯定是食物。」沃倫泰抱起胳膊微笑道,「但這段航程我們不吃乾糧,而是吃剛出爐的胡椒麵包、填滿蜜漬橄欖的肥鵝和白蘭地奶油燴湖蛙。」

「我的腦袋是不是被撞壞了?」洛克說,「這肯定是許多年來我做過的最愚蠢的一個夢。」

「不是做夢,我的朋友。我們船上的廚子好得沒話說,只要能留下他,我情願做任何事。不過他是我們共同的朋友饋贈的另一個禮物。上甲板走走吧,聽我解釋你們這一路要遵守的條件。你們這兩個走運的龜孫子!」

上了甲板,洛克看見決心號是一艘雙桅橫帆船,保養得很好,風帆並非剛出船廠,但沒有磨損得露出線頭。洛克和金走出大艙,二十幾個男女圍攏過來。他們大多數都是皮膚黝黑、四肢修長的水手模樣,但也有幾個身材魁梧的大骨架陸生動物,一看就是剛招募的打手。

「我們從沒接過這麼輕鬆的任務。」沃倫泰說,「向西走,沿卡凡德雷河逆流而上出海。欣賞一個月的秋色,然後調轉船頭,慢悠悠地返回卡泰因。二位先生可以享受奢侈的船艙和精緻的美食,無聊了還有書讀。我們為行程準備的葡萄酒會讓你們活得像皇帝。所有這些只有一個條件:良好的表現。」

「我願意付,」洛克扯著嗓門叫道,「你們現在的三倍薪水!只要送我們回卡泰因就行!兩天,而不是三個月!」

「不行,先生,」沃倫泰第一次露出惱怒的神情,「這表現可稱不上良好。再說這種話,你們就只能進貨艙了。這一趟有兩種走法:行動自由,酒足飯飽;要麼就被捆在黑暗中,每天只放出來一次,吃東西、撒尿。我會好好照顧你們的性命,但敢給我惹麻煩,自由就只能被扔下船了。」

「腳腕上這東西怎麼說?」洛克說。

「保護你們不為誘惑所害。」沃倫泰說。

「呸。」洛克嘟囔道,「還有,吃的呢?」

「先生們,我一萬個抱歉。」一個男人從主甲板艙門鑽了出來,他身穿髒兮兮的棕色袍子,臉色蒼白,頭髮是灰金色,手裡端著銀色托盤,托盤上有鑄鐵湯碗和幾片麵包。「食物來了!」

「你這位了不起的廚子是韋德蘭人?」金說。

「對,我知道,」沃倫泰說,「但請務必相信我。亞德里克在塔里沙瑪學習烹飪,他真的很有一套。」

「牡蠣,浸的是我親自用麥酒煮的醬汁。」廚師說。

他把食物遞給洛克,新鮮食物的香味像是給了他臉上一拳。

「啊,關於我們處境的討論,」洛克說,「半小時後再繼續吧。」

「只要別再企圖賄賂我的船員,二位尊敬的乘客,你們愛說什麼就說什麼。」沃倫泰說。

2

第一天過去了,然後是第二天,這顯然是洛克能想像到的最舒適也是最令人煩惱的監禁狀態了。

餐食豐盛而美味,葡萄酒比沃倫泰誇下的海口還要好,麥酒新鮮甘甜,他們的要求都能得到滿足——毫不猶豫,毫無怨言。

「這幫王八蛋靠這一趟發財了。」第二天,金對著吃剩下的午餐說,「對不對,弟兄們?否則為什麼要這麼優待我們。每個人都裝了一口袋的金幣。」

每頓飯都有四個人陪著金和洛克,他們沉默、禮貌而時刻警醒。刀叉要清點數量,殘渣和骨頭要打掃乾淨。洛克當然也可以藏起任意數量的有用物品,但這麼做實在欠缺意義,因為他們的處境中還有許多其他困難需要克服。

每天有人整理床鋪,更換被單,這時候他們會被趕上甲板。洛克能大致看見那幫人怎麼在船艙里折騰,見到的結果很讓人心寒:每本書都要拎起來晃一晃,箱子要打開搜查,吊床要擦洗一遍,地板連一條縫隙都不放過。等他們被放回去的時候,所有東西都回到了原處,船艙整齊得像是從來沒有使用過——因此藏東西是毫無意義的。

兩人每天要被搜身數次,甚至不被允許穿鞋。事實上,他倆身上只留下了一件外來物品,那就是艾茲麗的一綹頭髮。第三天早晨,洛克吃驚地看見了它。

「薩貝莎的手下終於打倒我之後,我和她聊了幾句。」金躺在吊床上,無意識地把那綹頭髮一圈一圈繞在手指上,「她說起碼的禮貌還是要講的。」

「她有沒有說別的?關於我?或者為我解釋?」

「我看她想說的已經全說完了,洛克。這艘船就算告別禮物。」

「她肯定給了沃倫泰和船員十張紙的指南,教他們怎麼對待我們。」

「連他們的救生艇都比其他船扎得更緊,像是害怕某位神靈從天上伸手一把抓走似的。」金漫不經心地說。

「真的嗎?」洛克跳下吊床,輕手輕腳走到金的身旁,壓低聲音說,「主甲板的港舷一側?你看咱們能怎麼用上它嗎?」

「我們不會有時間把它好好放下去的。但如果我們先弄鬆繩索,要是甲板陡然傾斜……」

「媽的。」洛克說,「等我們上了卡凡德雷河,在出海之前,船都會穩當得像一杯茶。你覺得這幫朋友咱們同時能應付幾個?」

「還是問我同時能應付幾個吧。咱們實際一點,三個好了。要我說,讓我每次敲昏一兩個的話,只要沒人拉響警報,我能收拾得了這整艘船的夥計,但你也看見他們的習慣了。他們從不單獨行動。我看蠻力只怕沒法帶我們走多遠。」

「說起來,咱們那位贊助者要是願意突然冒出來一下就好了。」洛克說,「或者她的某位同伴。比方說,現在。或者……現在!」

「我看咱們只能憑自己了。」金說,「我相信肯定有人或什麼東西在監視我們,但把我們放在這裡的是薩貝莎。按照耐心的解釋,這麼做顯然在遊戲規則之內。」

「誰知道她的盟契法師會不會這麼有運動精神。」

「唔,也有好的一面。我們吃得著實不賴,你已經不像一根七扭八歪的細麵條了。」

「好極了,金。我不但被放逐了,還一天天肥起來等待出欄。等咱們到了銅海,你說有沒有機會碰到澤米拉?」

「那麼多爛事才結束不久,她倒是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啊?」金打個哈欠,伸著懶腰說,「想等劇毒蘭花號開過海平線來救我們,還不如指望我生出一隻信天翁呢。」

「只是隨便想想而已。」洛克說,「想一想就他媽讓人開心。那麼,我看咱們只能祈禱壞天氣了。」

「以及琢磨怎麼割斷固定繩。」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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